又想起山伯的溫情和無情,漫漫長夜,東想西想,一會兒痛恨馬文才的糾纏,一會兒埋怨父母的不通情理,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一宿未睡,朦朦朧朧之間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父親的聲音:“該起來了,今rì要去馬家,要早些動身!”

她心中不想動,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坐了起來,雙手也不聽使喚地自動扣起了紐扣,彷彿手足都是別人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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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的rì子也很難過,一夜輾轉反側,迷迷糊糊東方漸白。

他心中焦急,實在無法按耐得住,只想早些上路,早些趕到祝家莊。於是早早地洗漱完畢,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可是他也不能就這麼走了,臨走之前,總要跟恩人告個別,向對方表達心中的感激,同時說明無法留下來參加宴席的歉意。他在院子裡走了幾圈,想知道馬文廣住在哪裡。無奈起來得太早了,院子裡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

他靜靜地站在院中,盼著有人早些露面。

時光一點點過去,太陽如同螞蟻般慢慢爬上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聽見“吱呀”一聲,隔壁的房門緩緩開啟,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低著頭邁出門檻。

山伯轉過頭去,臉上堆滿了笑容,想跟那人問聲早安。

老者似乎在想什麼心事,低頭走了好幾步,然後猛一抬頭,驟然看見靜立院中的山伯,一時之間有些發怔,脫口叫道:“咦?你也來了?”

山伯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地道:“周老師!您怎會在這裡?”原來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授業恩師周世章老先生!先前專程前去拜訪未能得見,如今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到了!

周世章一向對山伯青眼有加,此時忽然看見,已是笑得合不攏嘴:“你問我怎麼在這兒?還不是跟你一樣?喝杯喜酒,湊個熱鬧唄!”

山伯聽得糊塗,問道:“喜酒?誰的喜酒?您老人家不是一向滴酒不沾的嗎?”

周世章笑道:“你這孩子!喝點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為師平rì滴酒不沾,那是因為早年曾經立下誓言,如果教不出身列上品的學生,必定終身戒酒不飲!為師教了三十年的書,如今不但有了得中上品的學生,而且一次就出了兩個!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山伯聽得分明,對老師愈加欽佩,說道:“弟子僥倖得中,全是先生栽培的結果。卻不知還有哪位師兄同時得中上品?”

周世章掃他一眼:“不知道?那你怎麼來這兒的?”話音剛落,他忽然似有所悟的點點頭,“喔,我明白了!大概是請你來的人故弄玄虛,沒有對你明說。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明言,就等過會兒讓他們給你個驚奇吧。”

山伯皺起眉頭想了想,只覺得同窗之中學識過人的頗有幾個,只是不知究竟是誰最終脫穎而出的。略一沉吟,他忽然想起救命恩人姓馬名文廣,於是眉毛一揚,說道:“我猜到了!原來是馬文才兄!三年之中,出入萬松書院姓馬的學生只有他一人,想來應該是他了!”

周世章手捋鬍鬚笑道:“果然聰明!一猜就被你猜中了!說起你們這屆學生,有幾個讓我很滿意!這第一個嘛,自然是你了!以寒門之身得中上品,這可是十分罕見的事;其次就是文才。他雖然出身世家,卻能浪子回頭,後來居上,同樣拿到上品中的成績,儘管說沾了家世顯貴的光,但也算是難能可貴的了。馬家雙喜臨門,一則科考大捷,二則訂了一門滿意的親事,因此決定好好慶祝一番。他們對這場喜筵十分重視,據說請了不少的親朋好友,大老遠的連我都請來了。”

山伯想說自己是因緣湊巧才來到這裡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停住了。昨rì的經歷簡直匪夷所思,說出來未免驚世駭俗,若是引得老師不安,還不如不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