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深沉冷漠,讓謝國章飄飄而起還未降落的魂魄,一下子從天際回到了體內,他被柳氏那目光看的背脊發涼,至此才明白,柳氏決意和謝家一刀兩斷的真實含義。

謝國章想咆哮,想指著柳氏罵她沒良心,罵她連自己的丈夫都算計,可僅剩的良知讓謝國章終究是沒把那些難聽的話罵出口,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意識到柳氏對自己的絕望,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定國公和威武候賣官弊卷,收受賄賂,贓款高達五百萬兩,情節極其嚴重,經由大理寺審理之後,上報御前,皇帝對兩府失望至極,按照他們的罪行,就算是滿門抄斬亦不為過,但皇上仁慈,念及兩府先祖功績,免去死刑,改為闔府流放西北。

言昭華扶著柳氏,不時觀察著柳氏的神情,生怕她後悔受到打擊,但柳氏比言昭華想象中更堅強,在看見謝國章被鎖出謝家大門的時候,柳氏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就那麼平靜的看著,在這一刻,言昭華似乎能理解到柳氏作為一個女人,最深沉的絕望。

在這樣的世道中,一個倚靠丈夫生存的女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可見那個讓女人賴以生存的丈夫到底有多讓這個女人失望,那種看不到盡頭的失望,無關富貴貧窮,那是一個人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方向,迷茫而生的。柳氏沒有像普通女人一樣被絕望打倒,因為她有子女牽絆,她不能被打倒,她要為子女創造一個平安的未來。

“舅舅什麼時候回來?”

言昭華扶著柳氏上車之後,對柳氏這樣問道,柳氏目不斜視,不再去管定國公府門前的混亂,對言昭華回道:“就在這個月底了。”

謝淵打了勝仗回來,那些柳氏從定國公府失去的榮耀多少就能回來一些,言修和裴宣聯名作保推薦,謝淵被封個三等侯爵應該不成問題。

十幾天後,出城的官道上兩輛青蓬馬車緩緩駛出,走到城外五里亭處,馬車停下,言昭寧和言昭華全都走下馬車,兩人都戴著帷帽,雙手牽住,言昭華對言昭寧問道:“一定要去嗎?”

言昭寧肯定的點頭:“嗯,一定要去,這是我的宿命,當初在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我就該聽從爹爹的話去家廟中渡過,要是我那時能醒悟,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這些錯事。現在我的容貌毀了,但是我的心卻平靜了,我想廟裡應該是我最好的歸宿。”

言昭華嘆息一聲:“你不必如此。爹爹當時與你說那些,全都是氣話,當不得真。你如今去了,倒叫爹爹和我如何捨得。”

言昭寧笑出了聲,開朗精神的對言昭華說道:

“姐姐,這世上的事情本就如此,你從前比我看得開,怎的現在就看不開了呢,咱們姐妹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了,就算我從今往後出家,但我本家還是你的妹妹,只不過,你與裴世子成親之日,我只怕不能在場了,那樣的場合,從今往後,都已經不適合我了。你放心吧,等我安頓好之後,我會回來看你們的,只是到那時,我可能已經是方外之人,回來就要跟你們化緣了呢。”

言昭華被言昭寧的話給說的笑著紅了眼睛,言昭寧透著帷帽,看著言昭華哀傷的臉,不由得牽動嘴角,鼓起勇氣,張開雙臂,主動與這個她恨了一輩子的人抱在了一起,這一刻,兩姐妹的心總算是靠在了一起,一切的恩怨情仇,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

言昭寧最終還是坐上了去宛平的馬車,她和言修深談後做出了這個決定,言修百般挽留,可言昭寧去意已決。

言昭華站在棧道一側,看著言昭寧的馬車漸漸消失,心中五味陳雜,有很多話要說,卻又好像這虛無縹緲的風一般,能感受狂風,卻很難將之抓住,描畫出來。

生活還在繼續,永遠不會因為一個人而做停留,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言昭華不知道這一世的一切,是不是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