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房中訴委曲;說她那姑爺孫紹祖“一味好色;好賭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婦丫頭將及淫遍。略勸過兩三次;便罵我是‘醋汁子老婆擰出來的。又說老爺曾收著他五千銀子;不該使了他的。如今他來要了兩三次不得;他便指著我的臉說道:‘你別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銀子;把你准折買給我的。好不好;打一頓攆在下房睡去。當日有你爺爺在時;希圖上我們的富貴;趕著相與的。論理我和你父親是一輩;如今強壓我的頭;賣了一輩。又不該作了這門親;倒沒的叫人看著趕勢利似的。’”邊說邊哭。

王夫人和眾姊妹都跟著落淚。林黛玉終於忍不住說:“姐姐的嫁妝也不止五千兩,如何讓他這麼折辱?

二姐姐也不要太軟弱了。越性鬧上一鬧吧?索性把壓箱銀子和莊子給他,還他五千兩,讓他閉嘴。就是變賣了二姐姐的頭面也夠一輩子的生活,如何讓他說嘴?”

王夫人正要組織言語勸說賈迎春,聽林黛玉這麼一說,倒說不出來了,反而對林黛玉說:“你們年輕不經事,不知道有些不曉得事理的人,早把妻子的嫁妝當作自己所有,哪裡能肯和你釘是釘鉚是鉚的清算啊?”

“可是嫁妝是妻子的,難道二姐夫好意思動不成?”賈惜春說完也覺得自己說錯了,如同賈迎春說的那樣的人,怎麼會不好意思動妻子的嫁妝。

林黛玉就說:“雖然已經陪嫁了,可是也是賈家出來的東西,二姐姐只管和他清算去。這等人如此算計,怕是也不肯放過二姐姐的嫁妝的,倒不如捨出去,落個兩清。剩下的倒是更理直氣壯的。”

賈迎春只是哭,不肯回答。

王夫人只好勸解說:“年輕的夫妻們;閒牙鬥齒的爭吵;都是人人之常事,誰年輕不是這麼過來的?等日子久了,曉得了品性,熟悉起來,也就和睦了。”

一邊又問賈迎春想要在哪裡安歇。

賈迎春這才擦擦眼淚,抬頭說:“乍時離了姊妹們;只是眠思夢想的。夜夜夢見我的屋子;還得在園裡舊房子裡住得三五天;死也甘心了。不知下次還可能得住不得住了呢!”

王夫人最忌諱說不吉利的話,馬上說“快休亂說。你剛剛新婚,這等喪話萬萬說不得。越說越發容易不順當的。”

賈寶玉在一邊開口說:“既然二姐姐這麼苦,我們回了老太太,不讓二姐姐再去孫家了吧。”

王夫人嘴角抽搐一下:“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哪裡出了閣的女兒留著孃家的?你休胡說了。正經陪著你姐姐去園子裡休息才是。”

賈寶玉繼續為賈迎春爭取:“可是那孫紹祖對二姐姐這麼不好,再讓二姐姐去,不是羊入虎口麼?怎麼也不能不管二姐姐的啊。”

連賈探春也站起來說:“能否回了老太太,讓大伯和二姐夫交涉一下。是不是銀子什麼有些誤會的說法,說白了,二姐姐才好在孫家做人的。”

賈探春的想法是這賈赦和孫紹祖是不是有些誤會。賈赦認為嫁了女兒就不用還錢了,而孫紹祖認為妻子是妻子,借款是借款的,兩碼事。最後吃虧的就賈迎春了。

所以探春想著讓賈老太太出面,逼著賈赦還錢,或者壓制恐嚇孫紹祖讓他不敢在欺負迎春。

不管賈探春心裡多麼瞧不起賈赦,但是賈迎春的問題總要解決啊。

王夫人搖頭:“能有什麼誤會?就是有。也不是見不到面的,什麼當面說不清楚,讓老太太出面又有何用?原來裡面還有銀子的事,怨不得當日你叔叔也曾勸過大老爺;不叫作這門親的。大老爺執意不聽;一心情願。

我的兒;這也是你的命。”攤上這樣的爹,你還能指望有個什麼樣的丈夫啊。

賈迎春聽了更哭:“我不信我的命就這麼不好!從小兒沒了娘;幸而過嬸子這邊過了幾年心淨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