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這位姑姑也是女中豪傑,不僅隨聶葳上過戰場,而且曾以一己之力盜回燕國的軍機圖,讓聶家軍在當年的那一戰中佔盡先機,然而不知什麼原因,她突然進宮做了當年連太子都不是的宋胤的側妃,並主動脫離聶家,成為第一個不在聶家家譜上的聶家人。沒人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從那之後曾經的聶家雙星徹底決裂,永為陌路。聶音落也不明白她的父親和姑姑怎麼會變成這樣,她這五年曾進宮很多次,卻從不曾見過這位皇貴妃,也是這樣才讓她對她的這位姑姑越來越好奇。這時的聶音落還不曾想到,她後來所經歷的一切其實都有她這個姑姑的推波助瀾,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岐陵。

蘇雪瑤跪在地上,四肢都套上了鎖鏈,如果仔細看,便會發現她的手臂不正常地垂在身體兩旁,彷彿沒有骨頭一樣。身上的鐵甲早已剝落,只剩下一件中衣,而且隱約可見她身上的鞭痕。宋國的冬天少雪,卻寒冷刺骨,她就這樣穿著一件中衣,在武功被廢的情況下待在這個連一點風都擋不住的帳子裡,默默地贖罪。

正恍惚間,她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冬天。那年的冬天也是這麼冷,那時的她不過是一個混跡在長安城的乞丐,每天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有一次她因為偷了其他的乞丐討來的饅頭被人打個半死,當她以為她就要凍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那個錦衣少年走進到了她的視線裡。映著他身後的陽光,直射入她的心中。然後,她成了聶家的一員。再然後,他親自教她習武,他推薦她入聶家軍,他們一起打了無數場仗,就在上一場戰爭結束的時候,他跟她說“阿瑤,再打一場仗我們就可以回京了,到時候我們就成親。”呵,成親,多麼美好的字眼啊,可是如今,音洌,你再也不會想與我成親了吧。你的世界裡有家人,有聶家軍,有宋國的全部百姓,可是,蘇雪瑤的世界裡,從來,就只有一個聶音洌而已啊。帳外,是聶家軍的鐵騎聲聲;帳內,是她的默然寂寂。

腳步聲在帳外響起,蘇雪瑤倏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她心心念唸的身影,“洌……”,她低聲呢喃。聶音洌並未看她,只是用對陌生人的語氣問她“是誰,派你混入聶家軍的?”這聲音無悲無喜,彷彿他們從未曾相識相知,從未曾兩心相許,蘇雪瑤的心猛地痛了一下,罷了,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現在她又有什麼資格心痛?“你肩上有一梅花形的胎記,這是四國皇室女子才有的東西,先前你用疤痕遮擋,無人發現,那麼現在,你還有什麼話想說?”蘇雪瑤慘然一笑“你為什麼不問我,我究竟是哪國的奸細呢?”“你知道嗎?”“是啊,我不知道,我連他們下一步的計劃都不知道,洌,你相信嗎?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傷害聶家軍,怪只怪,命運弄人。”蘇雪瑤說到這裡,卻彷彿有些瘋癲,看著聶音洌手中已經舉起的劍,就這麼用盡最後的力氣撞了上去。

意識散去的那一刻,蘇雪瑤彷彿看見了當年流浪在街頭的小乞丐,原來,她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雙眼闔上,她彷彿聽見聶音洌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可是她再也記不清楚了。

聶音洌不可置信地看著已經沒入她胸口的劍,砰地一聲,便跪在了地上,把躺在地上的蘇雪瑤抱了起來,“阿瑤,我信,我信。”懷中的女子卻早已沒了聲息。

“永和十八年,聶家軍還,得禹、豐二城,北楚退千里。”

——《宋書 神武將軍傳》

彼時紅線繞指,幾許繾綣;如今情絲盡斷,血染江山。徒留空墳向岐陵,難忘百里軍營。

聶音落正坐在裕王府的梅林中,看著這象徵著各國皇室貴女高貴的梅花在樹上開得那般燦爛,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然而手中的訊息卻是說著聶家軍即刻返京,聶音落雖然奇怪,到底也不再在意剛才的心驚肉跳之感,安心地賞起梅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