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侍在側的宦官躬身回道:“回皇上,已是亥時。”

亥時啊……溫如是這時應該已經睡下了,走到門邊的樓迦若往寢宮的方向邁了幾步,頓了頓,終是改變了主意:“擺架冷宮。”

高牆內的景色在月色的籠罩下,染上了一片朦朧昏黃的光,樓迦若閒徐徐穿過花香滿枝頭的前院,推開她臥室的房門,兩名宮女在一見到他的時候,便很有眼色地退到了門外。

溫如是喝了藥,又睡了一下午,已經沒有早先那般難受,此時正昏昏欲睡地偎在榻上。

“好些了嗎?”樓迦若斂裾在她榻邊坐下,抬手去探她額上的溫度。

溫如是不舒服,美目中淚光盈盈,望向他的眸光都帶著一絲脆弱:“不好……全身乏力,頭暈腦痛,噁心難受……迦若,我口渴。”

手底確實有些發燙,樓迦若見她面色異常地潮紅,便也和顏悅色地溫聲道:“朕給你倒杯水,喝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就沒那麼難受了。”

溫如是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分外乖覺地點點頭。

樓迦若起身去外間調了一杯淡鹽水,片刻之後又復進來,一手緩緩將她扶起半靠在自己胸前,將水遞到她的唇邊。

溫如是低頭小口小口地喝完,仰起粉臉望他,從那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潔的下巴。她輕輕拉著他的衣襟:“迦若,我睡不著,心悸得厲害。”

見她不似往日的精神,樓迦若禁不住也心軟了幾分。他換了個姿勢,靠在榻上雕花的隔板上,拉起溫如是的被子將她的肩頭蓋住:“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難得樓迦若有待她如此溫柔的時候,溫如是趴在他的胸口,竟是捨不得入眠,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引他再多說幾句。

擁著她的樓迦若心情也很複雜。他本不打算來看她,中暑不算什麼大事,太醫也說了,並不嚴重,只要喝了藥,過多一晚就無礙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來看一眼才放心得下。

這些日子以來,溫如是所作出的努力也不完全是無用功,至少在他想要將她拋之腦後的時候,溫如是笑容瀲灩的嬌軟神態總是會出現在他眼前,彷彿潤物無聲地牽扯著他的心扉。

見她可憐兮兮地窩在榻上,星眸含著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望著自己,哪怕多半是裝出來的,樓迦若也忽然狠不下心就這麼扔下她就走。

他抬手,遲疑地輕輕揉了揉她的黑髮,長至及腰的烏髮黑亮柔滑,潤滑如絲的質感停留在指腹久久不去,樓迦若低沉的聲調微如蚊吶,“睡吧。”

溫如是緩緩闔目,鼻息之間有淡淡的龍涎香,他的胸膛隨著音調微微震動,她微微往他懷中又縮了縮,唇角有淺淺的笑意:“迦若,你身上真好聞。”

樓迦若無言,只是用撫摸小狗的姿態拍了拍她的頭。

他們從未像今日這般親密貼近。

樓迦若素白的衣襬鋪散在榻上,溫如是中衣輕薄,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裡,她的錦被不止掩住了她的肩頭,也蓋住了樓迦若半身。

靜默的氣氛中盪漾著似有似無的脈脈溫情。

夜色漸深,候在門外的隨侍不敢打擾,只能站直了身靠在門邊,眯眼垂著腦袋打盹。

樓迦若動了動,側身輕輕將溫如是放倒在床鋪內,她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似乎是感到些許冷意,又往他的方向捱了過來。

樓迦若還沒來得及下榻,就被她又蹭到了腿上,溫如是枕著他的大腿,紅潤的櫻唇呢喃了幾聲又復平靜下來。

樓迦若垂眸,怔怔望著她安然的睡顏發起了呆。

如果都是假的,以她嬌蠻的品性必不會做到在夢中也能這麼逼真,可是要說她是真心悔改,這個念頭就連樓迦若自己也不會相信……

她的長髮逶逶迤迤盤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