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桐笑著看我:“怎麼了?”

我嘆了口氣:“唉……”

“嗯?”微笑依然。

“傻丫頭,”我拉著她的手說,“我的錢不就是你的錢嗎?分這麼多幹什麼……”

張小桐抱著我說:“錢都是我透過幾種途徑在境外銀行存的,儲蓄卡才是國內的。我和你一樣,不怎麼用錢,錢在你手上還能多一些用處,我相信你。”

我抱抱她:“其實我心裡也迷惑,你覺得我們做到現在這個程度,該跟家裡人說麼?”

張小桐搖頭:“我覺得不應該,像你說的,可以再等兩年。”

我笑了:“你怎麼現在說話跟我似的?”

張小桐敲了我頭一下:“我覺得你說得對啊,人有錢了不一定幸福,只有當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金錢才能成為他們達成目的的工具,在這之前,還是經過一些折磨好一點。”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我看著遠處幾個擺地攤的人說,“有錢了也有煩惱,沒錢了也有煩惱,只有有目的地生活的人,煩惱最少。”

張小桐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看什麼呢?”

我看見那幾個擺攤的人,心裡有幾分激動,竟然是他們,竟然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碰到了他們。

拉著張小桐就往前跑:“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麼?”

在花燈市外圍,有幾個賣掛墜首飾的,分散著擺開白布鋪了一地閃閃發光的小飾物;也有兩個賣舊書的,從房中術到厚黑大全一本摞一本高高低堆成一個小書山;還有一個支起天文望遠鏡收費看月亮的。這些攤子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早習慣了,我帶張小桐停在這些人旁邊幾個青年人圍成的攤子前,他們在地上鋪了幾張舊報紙,擺了一溜兒的打口磁帶,還有少數幾張打口cd,其中一個長髮的小帥哥正在低頭擺弄一把民謠吉他,從外觀來看,這把吉他最貴不超過30塊錢。

那個長頭髮帥哥叫邵科,1999年的冬天我們曾在一起喝酒涮羊肉,後來2000年末他去了北京某跨國教育集團做平面設計,之後做過動畫、平媒和自由撰稿人等工作,2002年8月之後我們失去聯絡。

旁邊一個短頭髮寸頭的方塊臉戴寬邊眼鏡的就是王易,一個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差不多10歲的人,98年底他曾經搞過地下樂團,一直搞到99年上半年樂隊解散,之後他在2001年進入號稱亞洲最大的廣告公司做平面設計,三個月後升到設計總監,然後辭職,回家做獨立製作人。2002年進入杭州某合資企業做設計主管。

最外邊一個頭發蓬亂眼球凸的是高康,公認他們這個圈子裡最有才華也最自甘墮落的人,這個人一直到2002年為止還在家裡窩著,平時靠給網咖修機器維持生計,獨立製作了大量音樂、動畫短片和設計類圖片,也寫了很多劇本,但無一例外全部私藏,除了小圈子裡的人誰也不給看。

在這幾個人中間體型如佛陀一樣招呼生意的是張琛,我們對其外號琛哥的大學生,他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平時生活儉樸家教甚嚴,卻不知為何培養出一個典型的生意人性格。這個人在學生時代已經是所有人裡經濟控制能力最強,也最會賺錢的人,後來改行做it,我兩年多沒聯絡過他,卻不知道有沒有挨踢過。

乍一看見這幾個人,我立刻就想起那年冬天六個人坐的計程車和龔磊家髒兮兮臉盆裡的熱水,還有晚上的毛片和《寄生前夜》。

我終於又看見他們了。

我扭過頭去,問張小桐:“現在我是不是在哭?”

張小桐看看我,有點慌亂地點點頭:“是……怎麼了?”

我對張小桐說:“來,抱抱我。”

張小桐無言,抱住我,我哽咽了一小會,把眼淚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