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過了十分鐘之久,就在江男認為他不會回答時,作為父親的江源達開口了。

他用很平靜的語氣,用自己難以啟齒的羞恥事兒,算作給女兒全部的愛,給了答案:

“如果是男朋友,就讓他滾蛋。

如果是丈夫,你就先管好錢,再去找他談。

這世道生活難,女孩子更難。離開誰能行,唯獨沒錢轉不開。

你要記住,一個女孩兒,無論到啥時候,都要錢財上面有保障,然後再和人談感情。

因為男人要是變心了,他要是一旦不跟你談感情了,他也就基本不會跟你談財產了。”

江源達說完就站起身,走到江男近前,接過合同:“我考慮考慮,行吧?”然後極快地轉身離開,不想讓江男發現他早就淚溼眼底了。

無須問了。

與其說,女兒是在管他要答案,不如說是在給他答案。

發現了,不聲不響地跟蹤、偷拍、攤牌,跟他談判。

這一系列的行為就像他告訴女兒的那樣,趁著還有情在,趕緊談財產。

這是在給她媽要保障,這是隻要媽不要爸了。

家裡那點兒錢,如果寫他名、寫蘇玉芹名,要是真分開離婚了,他就算再有錯吧,也能分點兒,因為那叫夫妻共同財產。

而他養的好丫頭啊,他用雙手托起來的孩子啊,估計是發現後就開始研究,估計撓破頭在天天琢磨:

不甘心,不能讓爸爸得一分一毛。那怎麼才能讓爸爸淨身出戶的徹底呢?

然後那孩子就想到了這個妙招,都寫上大名江男。這樣離婚了,她跟誰,不言而喻。財產也就全成了蘇玉芹的。

看看他閨女,一步步算計的,是不是挺出息?挺能耐?十六歲,好一個十六歲。

江源達拿鑰匙開車門。

江男在他身後喊道:“兩天,我只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後,咱倆要麼房產局見,要麼告訴我媽咱仨面對面談。如果這兩天你有轉移財產的跡象……”

江源達沒有等江男說完就坐進了車裡。他聽不下去也受不住了,踩死了油門一溜煙的離開。

……

昏黃路燈的照射下,有一輛黑色捷達車忽然打轉向燈靠邊停車,孤零零的停在那半個多小時了。

車裡的男人,在拼命地捶打心口窩的地方。手機在發出嗚嗚連續震動的聲音,他也像是沒聽到一樣。

江源達趴在方向盤上,一邊呵呵的笑出聲,一邊紅了眼圈兒,腦海中全是女兒小時候梳著兩個小辮子的模樣。

那時候他只要一下班,女兒就會張著雙臂撲著跑過來讓他抱,口頭禪是嫩著小嗓子喊的那句:

“爸爸,爸爸。”

“爸爸,我考了一百分。”

“我爸爸最好了。”

如今,他養的閨女這樣對他。

要所有的錢,她咋不想想,他本來就是為她掙的啊。

自打閨女出生,他就頭拱地的幹活多賺錢,和蘇玉芹一直以來都很節省。

因為誰說只有小子將來結婚蓋房?養丫頭才最操心最費錢啊。

他怕將來孩子嫁進婆家被人挑剔,他怕女孩子將來吃辛苦。

到那時,閨女成了別人家的了,他和她媽又不能陪著。他們成了老丈人和丈母孃,不但不能指手畫腳,估計都得求著人家對咱孩子好點兒。

再萬一,要是嫁遠了,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回呢,拿啥傍身?

他當父親的,能給的只有錢。玩命掙,就是為了趕明兒讓孩子有底氣不挨欺負。

可閨女居然這麼著急,拿這事兒在戳他心口窩,還提醒他說什麼別轉移財產。

嫌他這顆心沒成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