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姸青,別想那些,別苦惱你自己,你只管愛吧!用你的整個心靈來愛!當你煩惱的時候,你只要想一想,有人那麼瘋,那麼深的愛你,那麼全心全意的要你快樂,你就不該再苦惱了。”

“就因為你這樣,所以我怕失去呀!”

“人,”他搖搖頭。“多麼脆弱,又多麼矛盾的動物呀!”

他們到了中山北路一家義大利餐廳裡,餐廳裝置得很幽雅,有一種特別的寧靜。偌大的餐廳中,沒有任何電燈,只在每張餐桌上,燃著一支小小的蠟燭。他們叫了義大利煎餅,兩人都是頭一次吃,慢嚼品嚐,別有滋味。燭光幽幽的、柔柔的照在姸青的臉上,那一圈淡黃色的光暈,輕輕的晃動著,她瞳孔裡,兩朵蠟燭的火焰,不住閃爍的跳動。夢軒放下刀叉,長長久久的注視她。她用一隻手託著腮,另一隻手放在桌上,對他神思恍惚的微笑。他握住了她桌面上的手,低低的、嚴重的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哦?”她有些驚嚇,她一直是非常容易受驚的。

“我不記得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什麼事?”

“我愛你。”他慢慢的說,從肺腑裡掏出來的三個字。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好一會兒,當她再揚起睫毛來,眼睛裡已漾著淚水,那兩簇蠟燭的火焰就像浮在水裡一般。她的唇邊有個幸福而滿足的笑容,整個臉龐上都綻放著光輝,使她看起來那麼美,那麼聖潔,又那麼寧靜。

就這樣,他們坐在蠟燭的光暈下,彼此凝視,相對微笑,幾乎忘記把煎餅送進嘴裡。時間慢慢的滑過去,蠟燭越燒越短,他們不在乎時間。唱機裡在播放水上組曲,接著是一張海菲茲的小提琴獨奏,那些悠悠然的音浪迴旋在他們的耳邊,燭光的顏色就更增加了夢魅般的色彩。終於,將近晚上十點了,他們的一頓晚餐竟吃了三小時!站起身來,他挽著她走出了餐廳。

然後,他們到了統一的香檳廳。

這兒是臺北市內佈置得最雅緻的一家夜總會,高踞於十層樓之上。他們選了臨窗的位置,掀起那白紗的窗簾,可以看到臺北市的萬家燈火。桌子上放著黃色的燈罩,裡面燃著的也是一支蠟燭。樂隊慢悠悠的演奏著一支華爾滋舞曲,幾對賓客在舞池裡輕輕旋轉。

他們坐了一會兒,他說:“我請你跳舞,這還是我第一次請你跳舞呢!”

她站了起來,微笑著說:“我說過我不大會跳舞的,跳不好可別生氣呵!”

“我生過你的氣嗎?”他問。

“還沒有,保不住以後會呢!”她笑著。

“告訴你,永遠不會!”

攬住她的腰,他們跟著拍子跳了起來,事實上,她舞得非常輕盈,轉得極為美妙,在他懷抱裡像一團柔軟而輕飄的雲。他注視著她的眼睛,說:“我第一次發現你也會撒謊,你說不會跳舞的呵!”

“真的,我從來跳不好,”她坦白的說:“而且,我一向把跳舞視為畏途的,以前每次迫不得已到夜總會來,總是如坐針氈,有時,別人請我跳舞,一隻出著汗的、冷冷的手握住我,我就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也怕別人把手放在我的腰上,那使我彆扭。”

“現在呢?”

“第一次知道跳舞是這樣美妙的,”她微笑著:“以前,我總是會踩了對方的腳。”

“你知道嗎?”他在她耳邊說:“老天為了我而造了你,也是為你而造了我。”

華爾滋舞曲抑揚輕柔,像迴旋在水面的輕風,掀起了無數的漣漪。他們倚偎著,旋轉,再旋轉,一直轉著,像漣漪的微波,那樣一圈圈的轉個不停。一舞既終,他站在舞池裡,雙手環在她的腰上,額頭抵著她的,一疊連聲的、低低的說:“我愛你,我愛你,我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