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黑雲壓城裡,一抹明亮的光。

他記得她的名字,叫沈悅。

他日後的阿悅……

卓遠轉身,更靠近她些,亦如早前在栩城地龍的時候,那晚和阿吉等人匯合,他近乎疲憊到極致忽然放鬆時也是如此靠在她懷裡。

沈悅知曉他心中有事,而且,同五哥有關。

沈悅沒有開口多問,只是借著山間的夜風的聲音,他低聲道,「五哥喜歡漣媛,陛下給五哥和漣媛賜了婚。五哥死,我沒能救得了,漣媛的死,我也沒能救得了……」

沈悅微頓,月色清暉裡,沈悅伸手撫上他額頭,溫聲道,「卓遠,我們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你救不了所有的人。」

卓遠噤聲。

今日往返京中早朝,寅時就起,夜裡又飲了不少酒,等到夜深時,卓遠在沈悅屋中小寐,很快,平和的呼吸聲從他鼻尖傳來。

沈悅才從耳房沐浴出來,見卓遠在床榻上睡了。

他今日身心俱疲。

她在床沿邊坐下,牽起蠶絲被給他蓋上,莫名想起今晚在屋頂,他同她說起他五哥時,若剜心蝕骨。

沒有一個人是容易的,即便是平日裡看起來大大咧咧,又沉穩多慮,處處運籌帷幄的卓遠,也是一步一步從刀尖上淌血過來的曾今少年。

沈悅睡不著,坐在床沿邊看他。

看著他精緻的五官和熟睡的模樣,沈悅想起今日在瀑布水簾後他同她說的一番話,其實他心中也怕,怕平靜裡不知何時會再起漩渦,更怕他自己就是這漩渦的中央……

沈悅伸手撫上他眉心,莫名想起他今日牽著她跳水的場景。

「怎麼這麼熊呢!」她輕嘆。

「小時候肯定更熊,熊得沒譜那種……」

她眸含笑意,趁他熟睡,輕輕俯身吻上他額頭。

良久。

只是等她撐手起身時,他伸手攬緊她,分明沒有睡醒,眼睛也沒睜,聲音裡也帶著倦意,「沈悅,你偷親我。」

「……」她以為他睡著,眼下有些呆了。

但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再次響起。

警報解除,沈悅眉間微舒,原本想起身去小榻上睡,但他的手一直攬著她,她怕真將他吵醒,到最後,也不知道怎麼的,還是在床榻上躺下。

其實她今日也累了,又才洗漱完,剛躺下不多時就有睏意襲來,轉身側躺著,闔眸入睡,迷迷糊糊間,身後的人下顎抵在她頭頂,將她整個人環入臂間。

屋簷下的燈光搖曳,微光映出帷帳後相擁而眠的身影。

寧靜又溫馨。

翌日,卓遠寅時前後醒,懷中攬著的沈悅面對著他,額頭靠在他胸前,似一隻慵懶的貓,整個被他擁在懷裡,卻未醒。

卓遠看了看一側的銅壺滴漏,正好寅時,他撐手起身,儘量不驚動她。

稍後還要去早朝,路上要一個時辰,他直接去了耳房沐浴洗漱,而後到了外閣間,見今日的衣裳,已經有人送來放在了外閣間裡。

他在屏風後更衣,而後撩起簾櫳,回了內屋裡。

沈悅還未醒,姿勢還是他方才離開時,她睡在一側的模樣。

卓遠笑了笑,又斟酌著,要不要特意同她辭別一聲?

京中往返單城要四日,提親這樣的事,如何也要在單城呆上兩日才顯鄭重,也留給對方思慮時間,是尊重。

那他再回來,最快也是六七日之後的事。

遲疑間,沈悅迷糊睜眼,「阿遠?」

他彷彿還是頭一回喚他阿遠,他聽來如沐春風,「再睡會兒吧,還很早。」

沈悅頷首。

寅時,她意識都還不清醒,微微裹了被子繾綣,似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