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辰只穿著一條內褲,嘴裡叼著根牙刷,手裡的杯子晃啊晃,皺眉看著我。

“作末啦(怎麼啦)——”

我出了身冷汗,還有些心有餘悸,深呼吸稍稍平復之後,正想讓程辰安心,卻瞧見那張臉慢慢漾開一絲賊笑,連著我的疙瘩,都踴躍活動起來……

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看了看一地的照片還有紙張,嘴裡還帶著泡沫,直接勾著我的肩說:“誰啊——喜漢的倫?鼓鼓作末不及道啊——(喜歡的人?哥哥怎麼不知道啊)”

這孩子……

我一手拍開他使勁兒往我頰上蹭的臉,鬍渣颳得我生疼,坐起了才發現昨個兒忙得太晚,一不留神就在沙發上睡了,現下脖子有些痠疼難過。

“發仔,索嘛,誰啊?八大葛及不及道?(胖仔,說嘛,誰啊?白大哥知不知道?)”

我看了看腕錶,離上班還有幾個小時,還來得及趕回去梳洗。

現在程辰和我已經不住在一塊兒。

大學時期同住的時候,我已經見識到他薄弱的節操感還有強大的破壞力,要不是那會兒經濟有點緊張,實在受不了四年都和這孩子朝夕相對。

說起來,除了第一年的學費是任氏出的,後來我都是靠著苦讀拼來了學年獎學金,生活費也都是靠零零散散的打工一點一點湊出來的,還好我這心智怎麼說都是老頭兒,年輕人的消遣是消受不起了,嚴格說來,這四年也沒吃多少苦。

“發仔,泥不嫩薩心額意度不起八大葛——(胖仔,你不能三心二意對不起白大哥)”

我拍了拍他的腦子,就去浴室洗了把臉,稍後回來拿了外套,程辰已經梳洗完畢,見到我,整個人突然賴到了我身上。

“哎,別跟個大孩子似的,我等會兒還趕著上班。”

我費力地推開他,他笑得跟什麼似的倒回沙發,說:“你都把欠家裡的學費還完了,這麼拼命是幹什麼?”

我攏了攏外套,說聲“先走了”,就往外頭走去。

這兩年生活剛剛走上步調,那點薪資還撐不起車貸,我住的那套公寓在地鐵站附近,雖說是貴了點,不過好在方便。

公寓保全是個喜歡爵士樂的白人大漢湯姆,見到我的時候節奏感十足的晃了晃,嚼著口香糖說:“先生,回來得真早。”我衝他笑了笑,點頭示意,他笑意更深地說:“年輕人就是應該去玩玩,別憋壞了。”

湯姆人不錯,就是太熱心了點。

在這兒生活幾年,越發覺得老祖宗的話假不了——含蓄,你果然是種美德。

習慣性地開啟電梯邊的郵箱,稍微看了看,抽出了水單和電單,目光忽然瞥見那夾雜在一堆廣告單裡的白色信封,不由得微微一滯,下意識地要扔出的時候,終究還是開啟來——

這次除了支票之外,還附帶了一封信。

我隨意地開啟,目光略過那一行行乾淨有勁的字,看到裡頭末尾的段落——

【何管事夫妻都盼著你能回來看看,若是時間能允許的話。】

【祺日,你能看到這兒,三叔很高興。】

【但願,你一切都安好。】

最後的落款,印著一個飄逸的“雲”字。

我看著那一封信微微發愣,一直到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才匆匆忙忙地開啟,上頭是程辰的訊息。

原來我把領帶落在他那裡了。

訊息的最下方寫著——明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間俱樂部,別擔心,只是看看罷了,純當放鬆。

我輕嘆一聲。

程辰做事喜歡先斬後奏,上頭的一個帶著他的長官雖然賞識他,有時候卻也拿他沒法子。程將軍這些年沒少囑咐我看著他,好在程辰也是有點分寸的,惹不出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