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的坦然,讓聶無傷愣了愣。她望著陌天歌,心情複雜。

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只有築基中期,作為靖和道君的高徒,在玄因道君的結嬰大典上招待女客,神態平靜,行事從容。

那時,她知道師父要去玄清門找靖和道君的麻煩,所以對這個“靖和道君的高徒”分外注意。只覺得,她明明是個天之驕子,偏偏要做出個寵辱不驚的樣子,讓人看了討厭。她承認自己那個時候是嫉妒的,因為嫉妒,所以不由自主生厭。

再遇到她,已是幾十年後,那時自己晉階結丹未久,跟隨師父去了天魔山。

這個時候,這位清微真人已經小有聲名了,她行走昆吾之時,偶爾也會聽人說起,玄清門靖和道君又收了一位百歲之內結丹的天才弟子,如何如何。

最初的嫉妒在漫長的幾十年裡漸漸遺忘了,但再遇時,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去厭惡她。為什麼同是女子,她這麼好運?有一個愛徒如命的師父,還有一個那般珍愛她的師兄。

而自己,什麼也沒有。

看到她的完美,就讓她痛恨自己的缺憾。

但是,當師父要毀掉這份完美,讓他們師徒三人嘗一嘗如同吞下一隻蒼蠅的噁心滋味之時,她卻不忍了,所以在執行命令時動了手腳,甚至趁師父趕去玉神宮之時回去阻止事情的發生。

為什麼會這麼做,她自己都理不清。或許,就是因為她的完美,讓自己存在一份念想,所以不忍去破壞?又或者,身為女子,這樣的事情太殘酷,殘酷到連她都接受不了?

追究原因已經不必要,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這樣做了。

然後,趁著師父去玉神宮之時,幾乎是逃命一般離開了天魔山。

她很害怕,害怕師父知道她做了這樣的事,會怎樣懲罰她。會氣得一掌拍死她?還是將她困在元魔之池,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可儘管她害怕得幾乎無法自己,卻一直沒有後悔。

誰知道,接下來天魔山發生異變,她反而因此逃過一劫。師父雖然狼狽逃離,卻身受重傷,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事情。

隨後的十幾年,師父一直在閉關療傷,沒空理會她。

她暫時鬆了口氣,心中卻始終掛念著此事。師父早晚會知道的,當他知道的時候,自己若能被他一掌拍死,都是幸運的事。她不想死,而且還想活得更好,所以,逃離的意願一天比一天迫切。

師父身受重傷,根本沒空管她,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嗎?她謀劃了很久,終於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師父療傷之時,偷了他的法寶,逃離天極。

從那一刻開始,她沒有了元嬰後期的師父,沒有了靠山。可是,她擁有了自由,夢寐以求的自由。

橫渡南海,逃離天極,是她的一步險棋。她比誰都清楚,師父睚眥必報的個性,她既然背叛了師父,那麼就沒有退路了,如果被他抓到,將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拼,就算死在南海,也好過那樣的後半生。

萬幸的是,老天辜負了她一百多年,這一次終於給了她希望,讓她渡過了南海,安全來到雲中的北極島。

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這裡再度遇到這位清微真人。

離開天極之前,她得知她那位師兄已經結嬰成功,並且兩人已經結為雙修道侶,照理說,這個時候,他們不是應該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嗎?為何卻天各一方,孤身來到萬里之外的雲中?她感到很困惑,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懂這個自己以為的“天之驕子”。

“怎麼了?”她半天沒說話,陌天歌挑了挑眉,問了一句。

聶無傷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道:“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我好像並不瞭解你。”

陌天歌皺了皺眉頭,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