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為嶼悻悻然住了嘴。

柏泰然與普通孩子不一樣,她的體質孱弱,面板敏感,小兒哮喘也沒有根治,柏為嶼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上了夾板後小妞必定難受得死去活來,包在夾板下的面板一定會長痱子長到潰爛流膿,一哭一鬧都能引發哮喘,光想想就不寒而慄。除了當爸爸的人,還有誰能長期守在空調房裡全天伺候著,把屎把尿、擦汗餵飯、說話逗樂?

段殺說他能分擔,柏為嶼一笑了之:段殺也是要上班的,頂多週末的時候幫幫忙。

延遲了半個月的柏楊合展收展了,大夥聚到工瓷坊吃一餐慶功宴,楊小空氣惱地一捶柏為嶼:“總算收展了,我這個墊背當得真壯烈,白教授已經半個月沒有和我說話了。”

“你裝小綿羊撒撒嬌吧。”柏為嶼撇嘴。

楊小空攤手:“我裝了半個月小綿羊了,他還是不理我。”

工瓷坊的酒宴還在進行中,師兄弟倆一人拎一瓶酒,坐在狀碧堂的屋頂上聊天,遠遠地聽著那些划拳敬酒聲,柏為嶼吊兒郎當地勾起楊小空的下巴:“算了,白蓮花那麼愛生氣,別跟他混了,師兄收了你~”

楊小空扭開頭,貞烈地丟一個字給他:“滾。”

“哇哈哈~美人,有個性,我喜歡~”柏為嶼撒下酒瓶子,腦袋一拱,撅起章魚嘴:“你就從了我吧,咪啾咪啾~”

楊小空手忙腳亂地掙扎:“別鬧!你都多大了?還鬧?我有正事和你說呢!”

柏為嶼趴在他身上,嘿嘿嘿地直喘粗氣:“說吧。”

楊小空摸摸他的脊背,緩聲說:“泰然治病要錢就向我拿,別客氣。”

柏為嶼牛皮糖狀摁著他,嘴硬道:“我的畫全被你搶走了,拿錢當然不客氣。”

“我快被瓦片膈死了!”楊小空抱著他打個滾,奮力甩開牛皮糖坐了起來。

柏為嶼四仰八叉躺在瓦片上,傻呵呵地笑了一會兒,手臂橫在眼睛上,沒頭沒腦地嘆了口氣,“人生啊,這個不如意的事過去了,正得瑟著,那個不如意的事來了。”

楊小空扯了扯柏為嶼的T恤,將他翻滾時露出來的肚皮蓋住。

柏為嶼自說自話:“我這個人,衝動暴躁,感情用事,這些缺點我自己都知道,可惜狗改不了□呵。以前我不止一次罵我大伯:‘都怪你,害我前途盡毀!’養了泰然後,我才能體諒大伯,我也想把最好的都給泰然,卻害了她,如果將來她罵我:‘都怪你,害我終身殘疾!’我得多痛苦啊。”

“別亂說,我家人都是學中醫的,我問過爺爺,他說重在家長的態度,只要持之以恆的治療,孩子會痊癒的。”

“嗯,對。”柏為嶼苦澀地咧開嘴一笑:“小空,你說,我要不要回河內呢?”

“我不好替你做主,你自己定。”

“我大伯啊,我突然覺得他很可憐,爸爸這個稱呼屬於我爸的,他一輩子都得不到。我在泰國那段日子,他無條件資助了我很多,我也答應他支教結束就回家,現在卻又反悔了。只有面對父母,我才是這樣一副無賴樣,厚著臉皮出爾反爾。”

楊小空深有感觸:“我們都一樣,從小父母就指望我念中醫繼承藥鋪,可我一路都逆著他們的意願,還弄來個白左寒把他們氣得半死,好幾年沒讓我進家門,直到去年我爺爺病了一場,差一點去世,我趕回家,突然發現爸媽變老了。”

“哦?你爺爺如何了?”

“病了一場後猶如朽木逢春,老當益壯呢。”

“那就好。”柏為嶼追問:“你爸媽還不讓你進家門嗎?”

“現在不了,我隔一兩個月會回去陪他們。”

“他們同意你和白教授了?”

“沒,他們從不提,選擇性無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