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蘭一見他,便直覺的皺了眉,這時候,他來幹什麼。和尚的身後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匆匆走來,站到她的身後,苦笑連連,“兩天未見你,這和尚硬要過來。”完顏印碩剛站定便用了傳音入密的功夫說給她聽,原來,悔塵和尚連著兩日沒有見到霄蘭,怕他前些日子的講經佈道功虧一簣,竟然直接找上門來。

“大師何事前來?請上座。”雖然他是梁筠的人,但悔塵的另一重身份則是醒天和尚的獨傳弟子,又是護國寺的主持,還是仔細為好。

“王爺,各位將軍有禮了。”他揮了揮袖子,並沒有真的坐在上位。悔塵的視線一直膠著在她的面紗之上,俊美的容顏上兩隻桃花眼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輕合雙掌,在誦佛號,“阿彌陀佛,五王殿下,貧僧聽聞此處有座掩塵山,風景極好,特意來請軍……王爺千歲並軍師一起前往。”

“大兵壓境,大師來邀請本王出遊,這恐怕……非是好時機。”梁楓冷笑道。

“那麼,軍師是否有興致隨貧僧一同前往呢?”好看的桃花眼又轉回到霄蘭的身上,他本來就是要來請霄蘭的,至於梁楓要不要同去,壓根也不在乎。

垂首想了一想,神色一黯,隨手轉了轉袖子,對梁楓說道,“正要和王爺討一天清閒,和大師出行……也好。”

梁楓猶自不解,正待要詢問究竟,耳邊便聽到完顏印碩清冷的聲音:“明日是山曉白日的忌辰。”梁楓點了點頭,一抬手取了符印按在紙張上,親手遞到她的手裡,“到底時局不安穩,出去要帶上自己人才安心。”

霄蘭笑著接過,仔細收好,便隨悔塵而去。剩下座中之人無不慨嘆。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緩步在山間夾道之上,催馬轡行,清歌緩帶。同行的不過三人,霄蘭,悔塵,以及不離霄蘭左右的完顏印碩。馬座之上,霄蘭一身縞素,鬢間簪著白花,一手勒著馬韁,一手隨意的耷拉在身側,清歌曼唱。

“堪恨還堪嘆。當初不合輕分散,及至懨懨獨自個,卻眼穿腸斷。似這地,深情蜜意如何拼。雖後約,的有于飛願。奈片時難過,怎的如今便見。”

這一曲,辭藻華美,香豔旖旎,然而她馬側身邊的兩人都聽出了曲中別具的悲愴和哀傷,借情訴情,那詞中還可再見的男女在霄蘭的心裡竟是無比的羨慕。不為別的,只為她已和那人天人香斷,陰陽永隔。

“當初不合輕分散,及至懨懨獨自個,卻眼穿腸斷。”女子又一遍重新曼唱開來,悲切淒涼,山谷中有叫鬧的鸚鳥也被驚起無數,撲稜稜的從枝頭跳躍騰空,發出好大一陣響動。似乎是被身邊的景色感染,霄蘭加緊馬肚,一聲輕斥,馬兒奮蹄而去,竟將那二人遠遠甩在身後。

身後留下一道蘭花淡雅至極的清香以及清麗婉轉的歌聲,聲聲直入雲霄,響徹心際。

掩塵山,高萬仞,阻斷紅塵滾滾,粗可見,浮雲縈繞在半山腰畔,棧橋多有坍塌失陷,多為年久失修,絕少人跡之過。

果然好一處清淨的所在,霄蘭坐在馬上,在山底向上仰視,只覺得一陣心胸開闊,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處一直系著的錦囊小袋,鼓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些什麼東西。完顏印碩再她身邊停下陪她一起仰視蒼穹。

清麗美豔的面龐在空曠遼遠的山林之中看來,彷彿是一尊貶謫入塵世的仙子,然而……悔塵卻一聲哀嘆,此女枉有傾國傾城之色,然而絕美的容顏之下,那嗜血仇恨的內心已經開始漸漸外露,印堂之間那團血紅的顏色,到底……是從何而來,又該如何化解。

掩塵山之巔,俯瞰而下,萬千雲朵彙整合海,翻滾著白色的灰濛濛的霧靄,伸出手去,似乎就能抓住一團。

山之巔,雲之海。

山曉,我的呼喚,你可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