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一清朗的聲音。

“許久不見你大口飲酒了啊,墨雲,我還以為你已經戒掉了酒癮。”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橫過來端走喬言手裡的酒碗,悉數倒進自己的肚子裡。末了,讚一句,“唔,果然是四哥的窖藏好酒,濃烈甘甜,清香馥郁,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佳品。”

“好話也沒少說,卻沒見四王爺送你幾罈好酒。這馬屁卻是拍在馬腿上了。”喬言接過他遞回來的空碗,嘆息的說,“本是精巧耐飲的酒,就被你牛飲一通,好不可惜啊。”

她自己又倒上一碗,慢慢品著。

因為他的到來,小印子也不好再繼續坐在原地陪喬言喝酒,不大情願的站起身,退下。

青樹下,只剩下他二人。

梁閔索性學著她的樣子,盤腿坐下,摸了摸地上墊著的長毛絨毯子,笑:“這東西我在二哥那兒見過,是前些年父王賞賜給他的好東西,沒想到他連這個也送了你。”

“還要撇清和四哥的關係麼?墨雲大人?”對於梁閔忽然湊過來的俊顏,喬言不為所動,食指一點,抵在他的額頭,將他的頭推回去幾分,笑道,“那些瘋話你也信?”

不錯,從今早開始,關於少傅卿在梁筠那裡過夜的謠言就不絕於耳。

“有人這麼說過麼?我怎麼不知道?”梁閔靠在青樹上,挨著她,說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話。

怎麼可能不知道,幾乎整個出行祭祀的人全部有所耳聞。

而這件事巨大的鐵證就是,喬言昨晚的確沒在應該值守的殿宇內,而是被梁筠的妃子招了過去,並徹夜未回。

梁閔自是不會真的同她問這種讓人臉紅的問題,不過,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自然的感覺,仔細觀察了會兒,覺得喬言的神色都和往常一般無二,不禁暗暗嗔怪自己多疑。

“清王爺。”她忽而開口喚他,用了和平時截然不同的語調,無比認真的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問道,“其實,微臣一直不懂,王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是要暢遊江山,還是隻要江山?”說話間已是幾碗酒下肚,她蒼白的臉上,掛上雲霞似的粉紅。

沉默片刻,梁閔直爽的對上她探尋的雙眼,答道,“若本王說,兩者皆想得到呢?”他喝下一口酒,拭拭唇邊的殘餘酒漿。

“噓。”一個溫涼的手指點在他的唇上,喬言眉目溫婉的說道,“我想我是知道答案的。”

“還記得之前在鏡湖邊,對著一池殘荷,你曾問過我,可否有想要而不得的時候,就是那時候,你就猜到我要什麼了吧。”

這次換梁閔輕笑,這個小女子看著雲淡風輕,毫不關心,事實上,只怕他們這幾個皇子的小心思,大伎倆,她都是知曉幾分的吧。

然後又是二人的沉默,這頓酒從下午一直喝到傍晚時分,以梁盛送來的酒全不見底而告終,天邊太陽的金輝漸漸褪去,天空一片安詳寧靜,偶爾吹來的冷風,卻讓人身上不舒服。

站起來,舒展了個懶腰,將眼光放得很遠,喬言輕輕的說,“玉宇淨無塵,寶月圓如鏡,玉真碧螺,花落閒庭。”

她低頭看了看扔在把玩酒杯的梁閔,喃喃,“這樣的生活,或許才更適合王爺這樣的人吧。真性情,真愜意,難道不好麼?”

梁閔一怔,回頭看時,她卻已經摺返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看著毛毯上的酒盞殘羹,方才愜意的時光,恍若一夢,眼光落在她剛剛坐過的地方,目光深邃且充斥著濛昧不清的意味。

“真性情麼?”重複著她說過的話,感覺著一股奇異的感受,似乎,今天的喬言很不同,至少,這份看起來安寧的時間裡,梁閔感受到的是淡淡的訣別之意。

似乎是明明知道一個結局,卻無法躲開,只能迎上面對的無奈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