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相對,是失望和猜疑的視線,仔細在她眼中逡巡,彷彿要看出什麼特殊的動靜來。

帳中的軍士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這張臉,並不是他們熟悉的軍師霄蘭,這……她到底是誰?

“原來將軍是想看在下的真容,既如此,將軍看也看了,那麼就請帶兵回中州吧。”她戲謔的看著他驚詫驚愕的臉,不無調侃的說。

***

是夜,床榻上的人翻來覆去,滿腦子想的都是白天裡的一幕。

面紗墜地的一瞬間,白白的影子彷彿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形的屏障,橫生在他倆之間,隔著,攔著,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逾越,要想跨過這一步的橫亙,難比登天。

朗朗星目,遠山般的身影,剛毅的臉龐,遠去的記憶完全被全部喚醒,長嘆一口氣,霄蘭推開被子緩緩坐起身,才剛一動,便聽見窗外有一點動靜,好奇的翻床下來,赤著足提起裙襬走到窗邊,推開一點點縫隙,從裡向外望去。

鬱鬱蔥蔥的竹林間,赫然是他。

遠山般的身影,剛毅的輪廓。他並沒有發現霄蘭已經醒了,依舊對著竹林發呆,似乎是在想著什麼,嘴裡還唸唸有詞。

離得那麼遠,霄蘭還是能夠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那口型,讓她忍不住的就泛起心酸。

是劫?還是緣?

霄蘭曾想象過無數次與你重逢的場面,哪一種都沒有猜中。山曉說的對,他的到來每每伴隨著樂與痛,而霄蘭修煉的重重壁壘總是被邵樂飛輕而易舉的打破,儘管她再會掩飾,也不能隱藏起此刻自心底滲出的哀傷。

以前的他從不會給任何人難堪,溫文爾雅,端方如玉。霄蘭曾經一度認為陰謀這個詞和你根本沒有聯絡。可是這次的相見,讓她知道了她的樂飛,已經在她看不見的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專橫。如此的不可一世。難道這才是他的本相麼?是他一直隱藏的太深,還是那個林夕天真的認為,即便全世界都欺騙,他也會給她一顆真心?

她哀傷,是因為她懷疑,她懷疑從頭至尾邵樂飛都從未對她付出過真心,她要的多麼?邵樂飛,我要的僅僅是你的真啊。

既然你已經負我,那麼又有什麼資格在這南郡的大殿上,當著文武百官對我如此刁難?

昨日種種已如昨日死,那個對你永不加疑的林夕已在你拱手讓出的時候,形神俱滅了。

沉思中,那人影已經轉過竹林而去,看來他並非是專程來到此處,也極有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住在這裡的。也許只是路過那樣簡單。

真的是那樣簡單麼?霄蘭眸色一沉,待確定他走了之後,才慢慢從房間裡出來。提起裙襬,白如玉石一樣的足踏在泥土地上,有點涼,帶著讓人清醒的感覺,土地很鬆很軟,踩上去就有種要陷進去的危險,像極了和他的關係。

走得近了,就要墜入萬丈懸崖,不近,又是那麼的搜腸刮肚。在這一瞬間,霄蘭忽然覺得自己混亂了,她不知大自己是不是還在留戀著當初的種種,還或許,只是對他,對那個時代的一種懷念。

走到他剛剛停過的地方頓下身形,抬手默默的撫摸著他才留戀過的竹身,光滑的,涼涼的,還帶著夜晚的露水潮溼,手指上染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放到鼻尖下輕輕嗅著,是清香而苦澀的味道。

是夜,有人懷抱著一抱綠竹,靜靜的過完了後半個夜晚。

翌日清晨,一夜無眠的霄蘭來得比平時晚一些,她到的時候,三個高大的身形移到大殿之上,直咧咧的瞪著梁楓一頓打量,前面兩人左右分開,閃出身後一人,深青色的北狄常服,腰間配如意帶鉤,一頭髮絲略略泛紅,高束於頂,一股髮辮垂在頸側。高鼻濃眉,棕櫚色的面板昭示著異族的身份。此刻,他虎目含威,凜冽如電,環視眾人,最終落在正在與邵樂飛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