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斂兄弟的父親,驃騎將軍江寅。

可能到這裡有人會問了,上文不是剛說過江家的規矩是一代兩字一代三字麼?怎麼到了江寅這裡又和自己兒子輩一樣是兩個字了?這事吧,說來話長——江寅是庚寅年出生,生辰中又佔了個庚寅時,而江家自盛國開國以來就是顯赫數代的武將世家,以虎為尊,所以便取了“庚寅”二字入名,但是盛國當今的皇帝齊長庚陛下名字中帶有個庚字,所以在他繼位之後江庚寅為避天子名諱便把“庚”字給去掉了。

再提一句閒話,現在天底下能叫得出來的第二個“庚”字,還得數咱們五皇子的化名白無庚,其中意味說來說去也離不開“兒子跟老子鬧有你沒我”的那一套。甭管是讖緯之術還是玄道學說,皇帝陛下到頭來還是沒能狠下那個心給他關天牢里弄死,索性就由他去了,反正一個假名而已——天下不知道皇帝叫啥的人還有的是呢!

坐在江寅右手位的同樣是一箇中年男子,其容貌特點就是圓顱珠眼,膚白體寬,唇上無髭,頷下有須,長相和厲鐸有七八分的相似,正是白馬將軍厲鐸的父親、右將軍厲皚山。而與江寅對坐的是一名稍顯老邁一些的男子,兩鬢微白,面板黝黑,笑起來眼尾附近能看出褶皺,此人是天狼軍的中軍師,成小桓。

幾人正在商議對獦狚人的戰略,見是江斂進來也並未避過他。江寅主張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大規模進攻,而厲鐸則認為應該偃旗息鼓養精蓄銳伺機而動,成小桓的意見則遊移於二人之間,在休養生息的同時不斷派遣小規模部隊進行遊擊,但總體戰略上也更偏向於“利用機動性進行防禦”。

在聽了大人們喋喋不休了一陣之後,江斂突然開口了,清脆的少年聲音打斷了所有人的談話:“父親和厲叔叔,你可知道你們二人最大的問題在於哪裡麼?你們二人太過於看重萬驌營的名頭了,認為所謂的‘王牌’只有在關鍵時刻才能動用,但是我覺得只有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發揮作用、且能不斷地產生其價值的部隊才能叫做‘王牌’。”

聽了這話,驃騎將軍和右將軍這兩位位極人臣的高官都怔了一怔,不久後江寅壓了壓手示意自己的小兒子繼續說下去。

“從萬驌營建立以來已經長達八年之久,這八年來我們與獦狚人的交鋒少說也有數十次,其中有萬驌營參與的次數卻只用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而對於萬驌營的使用我們也更執著於在正面戰場上破敵,但結果卻並不如意料之中的好。而每每萬驌營即將身陷重圍,您二人都在想辦法救援其安全撤回,其原因就在於我們太過於心疼萬驌營那高昂的造價。”江斂侃侃而談道,他頓了頓,又繼續說了下去:“成伯伯所言更接近我的想法,但還是太過保守了些,我們可以不求一戰破敵、犁庭掃穴,但務必要每戰有所收穫。”

“據傳說戰國時張儀曾為秦獻滅六國之策,又有人說此乃韓非所作,但出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論切實有效——得五寸,退兩寸,仍得三寸,此為蠶食。”江斂目光炯炯,一氣呵成,看樣子這個想法已經在他胸中醞釀許久了。

“那依你的想法,是怎麼個‘蠶食’之法呢?”江寅又問道。

“獦狚人以遊牧為業,主要的商貿途徑都賴以他們西南方的狸奴,而狸奴也與我大盛相接壤,雖隔雄山險川但也並非不能跨越;而他們的軍事盟友是北方三胡之中最強的沙胡部,所以他們才能三番五次地騷擾我國。”

“然狸奴兵力不足,又無膽與我等撕破臉皮開戰;沙胡如今與雲胡、褐胡兩部爭地奪勢,自顧尚且不暇,更無餘力去管自己的盟友。我們只需在南飛渡雄山,借道狸奴,在北閃擊蒲城、馬苒、胡安三地,由此隔絕沙胡,再以大軍威壓獦狚邊境,逼他們更往大漠深處退卻,不出幾年他們要麼滅亡要麼投降,而我們也就不費一兵一卒地平定了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