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鼎道:“無緣前往。但我知道那裡的澗很深,雲很濃,是有神仙的地方。”

謝彥道:“當然。巫山有仙子,藏在雲深處。若不是有緣人,千年不得見一面。若是有緣,在山下睡一覺,仙子就進你的夢裡。”

江鼎用手撐住下顎,道:“你見過仙子麼?”

謝彥搖頭,道:“我無緣啊。我曾經帶著紙筆進山,想要畫下仙子容顏。當然一點兒也沒看見。後來我想,是我要求太多,能得見仙子一面,就已經十分難得,還要畫下來,這不是在偷仙子的美好麼?難怪仙子不肯見我。後來我便隻身入山,找啊找,找啊找,一找就是幾年。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還是沒找到。終於有一天,我做夢,夢見了仙子……”

江鼎道:“那很好啊,有志者,事竟成。”

謝彥道:“要真成了才好呢。我當時看見那仙子,霧濛濛的彷彿戴了一層面紗。我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沒有臉。你知道沒臉的人多可怕?就像一張白板。我嚇得一愣,當時醒了,再仔細想想,哪裡是什麼仙子入夢,分明是我自己發夢。”說罷自己先笑了起來。

江鼎哈哈大笑,道:“你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說罷也撿了自己一件童年糗事說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閒聊,不一會兒便聊得近了。連私下出醜,不願意跟外人說的事情,這時也隨意說出來,一點不覺得尷尬。

說起來,兩人雖非同門,童年經歷其實相仿,相互聊著,都發現對方有一個無憂無慮,雞飛狗跳的童年生活,雖天南海北,卻彷彿只隔著一座山,一個在山這邊,一個在山那邊。

正因相似,說來意外投契。這樣的氛圍,是兩人相識以來從來沒有的。

笑了一陣,謝彥伸手,去攬江鼎的肩頭。這是個很尋常的動作,交情近了,酒桌上勾肩搭背,也是尋常。但他手伸到一半,江鼎沒有動作,他卻先僵住了。過了一會兒,慢慢的收回手來,笑容帶了一分澀然。

用手轉動酒杯,謝彥道:“江鼎,我覺得好奇怪。以前總覺得你離著我非常遠。哪怕面對面坐著,哪怕能看見你的眼睛,還有你的眼睛裡的我,我都覺得你我相隔天涯。但剛剛我突然你很近,一碰就能碰到。”

江鼎道:“因為我們以前,本來就離得很遠。不但離得遠,而且你進一步,我退一步,永遠保持一定的距離,所以從來沒有接近過。”

謝彥想了想,道:“似乎是這樣。然則那也不是你的錯,是我靠近的姿態不對。”

江鼎笑嘻嘻道:“我也沒說是我的錯啊。”

對不明所以的人保持距離,不理解的人不去在意,這本是他的選擇。即使是現在,依舊是如此。只是經歷了變故,他懂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現在能明白了,以前不理解的人,現在能理解一點了。

一點理解,便讓他不再把人拒之千里之外,足矣。

謝彥卻是洩氣,道:“不要說得那麼直白啊,破壞氣氛啊。我沒動力往下說了。”

江鼎笑道:“那你還不說不說了?”

謝彥嘆道:“說罷。其實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我從小失去了雙親,萬幸還有一個直系血緣的老祖,一直收養我長大,導引我走上仙途。我老祖待我很好,就像父母一樣。不過我在山裡的時候,雖然親近敬愛他,但並不覺得他待我有多好。後來出山,每每回憶起來,才覺得老祖待我真的好。”

江鼎不說話,但他無疑聽到了謝彥的話,就好像聽到自己在敘述。

謝彥道:“我老祖是巫山數一數二的人物,巫山又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派。有他庇護,我自然過得瀟灑,也過得寬裕。像我這樣的人,一不留神,就成了紈絝子弟。可是,我這人呢,天資不凡,還知道努力,修行可一點兒沒落下,還比別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