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還和我這麼客氣?”

“不是,不是。”他語氣激動,連連擺手,“只是沒想到、沒想到。”

一入門,陣陣藥香迎面撲來,又是一年的春暖花開,藥圃中的草藥開的正盛,粉嫩清雅隨風搖曳,吸一口氣,滿滿的全是舒心的氣息,“您身子可好?”

“好,好。”他忙不迭的點頭,“少爺也好,也好……”

看看天色,目光轉向不遠處的院落,“這個時辰是他誦經的時辰吧,我晚些再去打擾。”

聲落,雪白的衣袍翻飛起一個小角,從藤蔓遮掩的門邊透了出來,人影緩步,端立樹下。

柳枝柔柔,拍打在他的肩頭,一方翠綠中,白色如雪清傲,手中珠串殷紅剔透,俊美的容顏上更添了幾分聖潔超然。

靜靜的凝望,淡然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喜怒,人影立在樹影之下,沉融為一體。

“莫公子,許久不見,可好?”

佛珠輕輕轉動著,彷彿是他唯一的回答,清風吹動了髮絲縷縷,那雙眼瞳下思緒跳動。

清雅的嗓音緩緩流瀉在耳邊,“我還是看低你了。”

不言,只是輕搖著頭,笑容依然。

“我以為你看不穿,卻不料說放就放下。”他的表情淡淡的,眼中卻有欣慰閃爍,“我錯了。”

“如果我當初被殺戮蒙了心智,你卻沒能感化,是否有些與你的慈悲心懷相悖?”

他微怔,目光閃了閃,很快迎了上來,搖了搖頭,“我是不忍。”

紅色的珠子在手指尖滾動,他平和開口,“在意你,便懂你痛,知你錯,卻也不忍阻止。無力改變,唯有離開。”

低垂下頭,腦海中浮現的是那段時日完全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後的瘋狂,以他的慈悲,已是諸多隱忍了。

“對不起,讓你記掛了。”不知道為什麼道歉,只覺得對不起他,一直都對不起。

“我不是那個能改變你的人。”他動了動唇角,頗有些苦澀。

我搖頭,“若不是你,凝卿絕不會保留最後一分慈悲之心,絕不會輕言放下。但是你放棄渡我,便失了普度眾生的心,這是你欠我的。”

“你果然變了,以前的你是不會這樣表達自己的想法。”他垂下手,雪白的袖子在風中飄飄,很有些謫仙的飄逸,“竟也知道顛倒是非來達到自己都目的。”

兩人對望,忍不住的笑出聲,很隨意很悠揚,在風中輕快的傳開。

“教我醫術。”我揚起笑臉,面對他的容顏,“既然我承了你的命,就該承下你的使命。醫者天下,天下不需我醫,便唯有做名醫者醫人了。”

“這是你的決定?”

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抬頭凝望他的眼,“凝卿自認為是個不算太傻的徒弟,不知你願不願收我?”

“學醫者,要心平氣合,忍苦受累,山間採藥風餐露宿,始終要報著仁懷天下不求回報的心,你能做到嗎?”目光溫柔,語聲清慢,“醫好了不過得句謝,醫不好只怕是無數記恨與詛咒,這世間沒有神醫,沒有人能保證治好,可是求醫者往往不是這麼認為的,你能忍受這些嗎?”

他每問一句,都揚起尾音,很慢的一聲疑問,再重重的看我一眼,幾句話卻說的特別沉凝特別悠長。

與他熟識這些年,從未聽過他的抱怨,這幾句話卻讓我聽到了他心底的無奈,他不介意世人的眼光,可不代表他願意讓我也接受世人如此的對待。

醫者的冷靜,未必是看透了生死的從容,更多的或許是無能為力的沉重,在心頭一聲慘然嘆息。

“如果我說,這是我第一次為自己想要的生活作出的抉擇,你願不願意呢?”不答反問,亦是同樣平淡的語氣,“你認為我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