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當當落在地面,旋即又是兩個猱身健步,輕易便擋在了馬車跟前,大嘴一張,笑道:“來生意了,來生意了。”繼而高聲喝道:“來者聽真: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他奶奶的,給老子留下買路財。一百黃金不嫌多,十個銅板也要索,錦緞布衣我打包,拔了玉釵挼金鐲。”大馬猝不及防,被那人嚇唬,頓時受驚半立而起,紛紛長聲嘶鳴。轅後之車哪裡承得這般折騰,蓬身便隨著它們前後左右地顛簸搖晃。九華身子輕,“哎呀”一聲翻著筋斗,就朝後面車壁撞去,被鍾月敏一把扯住,抱在懷裡。九華急道:“大惡尼姑,這是什麼意思啊?你打我屁股可以,卻不能這般摟在我,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也。”鍾月敏又好氣,又覺有趣,忍不住撲哧笑道:“你一個七歲狗也嫌的娃娃,哪裡聽來的這許多規矩?休動,休動。”她雙臂稍稍用力,九華果真動彈不得。

金算盤收勢不及,一個踉蹌朝後跌倒,後腦勺登時被車篷竹楣給撞得正著,雖未紅腫,卻想必青了一塊,隱隱生疼,胸中怒氣填塞,禁不住破口大罵道:“他奶奶的,你是什麼鬼東西,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攔路搶劫?”尋思對方便即是攔路的強盜,畢竟隻身一人,論法術,後面有穆雙飛撐腰;論武功,鍾月敏槍法高明,還有甚駭怕?但待他看清楚那人的形色相貌,不覺倒吸一口冷氣,蹬開轅駕,反往車棚內鑽去,悄悄吐口冷氣,訕訕道:“穆公子,此人便交由你來打發,我,我受些清涼山風,如今也要歇一會兒。”言罷,軟癱癱地憑窗而坐,一手撩打窗簾,一手按在窗欞之上,不住地往外窺探喘息。九華吐舌道:“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鍾月敏冷笑道:“什麼病了,不就是被攔路搶劫的強盜給嚇怕了麼,怪哉,倒好似撞了鬼一般,這般膽色的生意人,卻也少見。”金算盤辯駁道:“要是賺錢做生意,我自然膽大,昔日你們庵堂裝修,我以劣充好,可不就膽大妄為了麼?”鍾月敏柳眉豎立,怒道:“現在說了實話是不是,虧你窩著良心賺錢,也敢賴在我們家門口討債。”穆雙飛目力如炬,洞若觀火,兼之本就靠著車窗,早將那攔路強盜的面貌看的分明,遂微微一笑,轉出車篷,輕輕跳到地上,問道:“前面擋路的奇怪英雄,可是作了強盜的某山某寨的大妖怪嗎?觀之果真是意氣風發、顧盼飛揚,委實不同凡響的,卻不曉得閣下高姓大名?若能見賜相告,我等自然洗耳恭聽,然後替你廣為揚名。”鍾月敏聽得真切,心中驚訝:“是妖怪麼?”伸手摸出袖中的青竹短槍,九華探手按住腰間的雷鼓雷槌,心想:“金大哥不是怕強盜,卻是被妖怪嚇壞了。”但見那妖怪長嘴聳鼻,一雙眼睛灼灼發亮,被兩道黃眉垂搭掩蓋了大半,雙耳尖尖,獠牙森然,看似象狗,又好象黃鼠狼。身形體量較常人略寬大少許,毛色灰黃,背後披著一襲冉冉的粗染青袍,*雙足,爪尖銳利,雙掌握捏著一柄明燦燦的三股鋼叉,真是“提叉執刃鬥威風,吆喝咶噪驚烏篷”。

那妖怪也是個喜性子的傢伙,聽罷穆雙飛交口誇讚自己,亦不管其中真假用意,不由喜得胸懷大暢、心花怒放,將那三股鋼叉篤地,哈哈笑道:“俊俏公子哥,你很有眼裡,不是我自吹自擂,你這還是看見我落魄時的不堪模樣,想當日我尚為此山之主時——”頓頓腳,朝地上啐口唾沫,道:“那可稱得是威風八面,嘿嘿!走到那裡,都是銅鼓開道、鼓樂齊鳴的。可惜可惜!”他神情頗有些落寞,轉嘆道:“自從來了那個惡妖東西,我鬥不過它,如今也未免成了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悚懼苦度春秋,意氣威風自然大為消磨,否則更是叫汝等仰為觀止、心生羨慕也。”鍾月敏見它是個尋常狗妖,搖頭晃腦,自我陶醉,甚覺好笑,輕輕提步走至穆雙飛身畔,低聲囁嚅道:“聽它說話,多半就是一個打家劫舍的沒出息之小妖怪而已,你捧它作甚?它顯是不曉得什麼天高地厚,搞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重,卻站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