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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夢裡灰濛濛的天空,淅淅瀝瀝,綿延不絕的陰雨,淋落的,是那女人後半輩子心殤。
這是她第一次,在夢中“身臨其境”,體會到上一世這幅身子的主人,如何為著個男人悲愴鬱郁。而“她”記憶中的皇子府,竟是個破落院子。
她立在一處陌生院落中。想來該是“她”身為侍妾時,府裡給安置的小院。當中那棵老榆樹,光禿禿枯萎了枝幹。樹幹底下那處花圃,零散堆著幾盆開敗的芙蓉。再邊上,卻是一架老舊的搖車。
心下有些憋悶,這才想起,“她”是三度承受喪子之痛。這樣斑駁了釉彩,裡面只放著小兒穿舊的衣衫,一旁還擺著個長命鎖。在滿院子鋪天蓋地灰白淒冷中,只這架搖車和裡間用物,尚帶出些暖色。
那女人埋藏心底,最後的掛念,恐怕也就當初那三個與她無緣的孩子。
腳步有些沉重,她在“她”的夢裡,慢慢步上臺階。十分不甘願的,像是被人牽扯了手腳,慕夕瑤只覺身子像被人束縛住,綁著她往主屋裡靠近。
大開的房門裡,突然就傳出了歌聲。是青州廣為流唱的“青音”。節拍徐徐緩緩,尾音拖得老長。在空曠無人的院落裡,驀然就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驚悸。
肩頭早已被淋溼,腳下石板上漸起的水滴,浸得繡鞋緞面也浸了涼水,從腳底便透出股冷意。
終是登上末一級石階,才落定站住腳步,便見主屋裡東牆角,一個女人披散著髮髻,手執一柄梳篦,坐在扶手椅上,側身對著她,一個人低低哼著曲調,慢慢梳理長髮。
心口驀然便痛了起來。慕夕瑤皺了皺眉頭,這錐心之痛,像是切身體會得到,太過真實。
卯時剛過,身邊小女人突然就有了動靜。
宗政霖眸子睜開,才就著朦朧光亮看清眼前之人,瞳眸立馬就是一縮。
她蜷縮著身子,小手撫在心口,面上表情像是極為悲愴,睫毛眨動著,眼角有淚滑落。
男人驟然就清明瞭神智。她這樣 樣貌,甫一得見,便叫他心跳也跟著漏了一拍。
“嬌嬌。”半坐起身將人抱在懷裡,拇指替她抹去淚痕,宗政霖眉心緊皺,俯身輕柔喚她。
夢境突然就顫動起來。像被人擰動著,眼前景緻如同漩渦般盤旋席捲。惟獨屋裡坐著那女人,緩緩 鬢髮,一雙空洞的眼眸,像是望著她,又像是透過她望著外邊那院落。
那一刻四目相對,慕夕瑤心下劇震。
沒有靈魂。
那女人像是個離魂的傀儡,暮氣沉沉,毫無生氣。面龐與她三分相似,神情卻是木訥死硬。
是了。她從未比這一刻更清楚當下不過夢境。冥冥中像是能夠感應,眼前之“人”,便該是那殘魂的投影。只帶著記憶,旁的再無其他。
“夕瑤。”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呼喊,夢裡畫面自那女人開始,蛛網般撕裂開去。
“夕瑤。”再睜眼,雙目似有酸脹,而眼前,卻是他劍眉緊皺的俊顏。
宗政霖。方才,在夢裡,妾看見了她。
總算將她喚醒過來,對上她目中恍惚,男人抱著她的臂膀略有收緊。“嬌嬌?”
太是不尋常。平日嬉笑倔強之人,何事惹她夢中難過?
“殿下方才不是這般喚妾。”心口竟真的有些犯疼。看來,那殘魂也不是對她毫無妨害的。
眼角溼潤,側臉上稍有緊繃之感。是流淚了嗎?方欲抬手揉了眼睛,卻被這男人包裹住手掌,叫她本能抬頭探看他意思。
“何事傷懷。”她既已清明,方才那聲軟語,他便也收了起來。這般行之於外表露情意,叫她知悉已然不自在。當面喚她,卻是著實難為情。
“妾好像夢見了自己在屋裡唱曲兒,園子裡擺放著空空的搖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