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你逗小孩的那一套!你拿什麼和我較量?〃

趙旭的話很有力道。

我拿什麼和他較量?

我知道這兩年趙旭臥薪嚐膽進步神速,他有充沛的體能,強壯的身板兒,豐富的中超比賽經驗。這些都是大學畢業生袁夙所不具備的。但,有一樣東西是他所沒有的。他不會知道,一直是那樣東西令我屢次談笑間就把他的主力位置給飛灰煙滅了。我本想這樣告訴他,可是那東西太傷人了,簡直致命。那東西,是足球天賦。

趙旭開了一瓶酒,給我滿了一盞,拿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袁夙,球隊的主力前腰寶座只有一個。今天告訴你,它姓趙了!〃乾杯……言罷,趙旭一飲而盡。

我凝視那杯酒,沒動。稍頃,我拿過瓶子,裡面的酒幾乎是滿的,正冒著沫,像個生氣的孩子。我捧起酒瓶一氣吹乾就跟喝自來水似的。一邊喝我一邊覺得好笑,還有點委屈。難吶,真TMD難。足球是圓的,可趙旭今天偏說是方的,踩腳底下不讓轉。你可知道我在這小小皮球上下了多少工夫?我獨自在空蕩蕩的球門二十五碼外苦練腳法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還在研究戴什麼牌子的太陽鏡!還在研究今晚是正著吃還是反著吃呢!本來我已經到量了,這會兒又灌了一瓶,這TM是酒不是白開水!麥芽汁裡勾兌的可都是乙醇,一會兒指不定多遭罪呢。我一邊喝一邊想,不想還好點兒,一想我更難過了。喝完了,酒瓶一躉,我跟趙旭告辭。

錦瑟年華(2)

趙旭說等等,我載你一程。

我說不必了。

趙旭揚起臉,好像在問我怎個意思。

我毫不示弱地看著他,我想說句發狠的話,不屑一顧的話,我想說句一出口就令趙旭崩潰的話。〃趙旭,你醉了。〃我說。

出了酒店,眼前一片濃郁的夜色。

我沒乘公交車,步行回宿舍。我怕吐在車上,也怕時間太短酒味無法散盡。我只是球隊的一年級,跟櫻木花道似的,要是讓隊裡的負責人看出端倪就麻煩了,那還不得關我小黑屋,罰我擦地板,往死了折磨我啊!其實這些理由都是扯淡,一隻受了傷的小熊,第一反應是躲進山洞,一邊舔著兩隻大熊掌一邊酸了吧唧兒地難過。由此可見小熊是孤獨的動物,愛觸景生情,跟我似的。我走在街上,晚九點,B城街道兩旁燈火通明,我愈發孤獨。我開始想念曾令我焦躁的小城D市,想念那座一到晚上便有夏蟲鳴鳴細語的大學校園,還有那些昔日的隊友,現在的他們,贏球后與誰高歌,輸球了又會等著誰在身後重重地拍他們的肩膀?那裡有競爭,但是沒有哪個位置規定了姓氏。有暴曬的烈日,但是沒有太陽鏡。也有追逐球員的女孩,也會向餐檯對面的袁夙微笑。她們會問各自的男朋友,那個長睫毛的10號隊長是誰,有沒有女伴,然後下次訓練時會把她們的小零食分給他。那時候的袁夙同樣孤獨得轟轟烈烈,和他們探討足球,但不和他們探討人生。吃她們遞過來的話梅,但是不去看她們欣賞的眼睛。在大家眼裡,隊長袁夙酷得就像韓劇裡恃才傲物的男主角。但是,沒人知道訓練結束後他出現在哪裡,做些什麼。

夜幕降臨,他一個坐在臺階上,看著色彩斑斕的電子噴泉。他坐在自己的回憶裡,怎麼也出不來。風吹起來的水氣飄在身上,冰涼的,如果這個時候有個女孩可以出現在他身後,勾住他的手指,他一定會牢牢抱住她,再也不鬆開,就那樣抱著她一輩子……哦,我突然想起來了,今天是我的生日,22週歲生日。我還沒給自己慶祝呢!我突然覺得眼前湧起一團潮氣。沿著街,我在尋找麥當勞。我想給自己點一客奶昔。腦子裡不斷衝出那句話:你買的奶昔,只有你買的,最甜。

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機會讓她知道,我心裡最甜的,永遠是她喝奶昔的樣子。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