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壽林喝問我。

“喂什麼?”

“我在等你的解釋。”

“解釋什麼?”我沒好氣。

“這個男人怎麼會穿著汗衫在你客廳中出現?”

我說:“他是我失散十年的表弟。”

“別滑稽了!”他發脾氣踢啤酒罐。

“他只是普通的朋友。”

“什麼時候開始,你同普通朋友說話會雙目發光,兩頰泛紅?”他冷笑連聲。

“自從我跟潘金蓮學師之後。”

壽林咆吼一聲,“你少耍嘴皮子!”

我“霍”地站起來瞪著他。

他害怕,退後一步。

“道歉!”我說,“不道歉就以後不要來了。”

“佐子,自從你得了那筆可詛咒的遺產之後,你整個人都變了。”

我又再坐下,“錯,錢還沒到手。”

“你怎麼為姚晶困擾到這種地步?”壽林說。

我說:“我不知道,是一種魔法,也許是蠱。”

他嘆一口氣,“為她吵架不值得。”

我不出聲。

壽林又說:“給我留點面子。”

面子面子面子。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多人為你吃苦、忍耐。戴面具?有沒有一個魔王叫面子大神?

“你在想什麼?為何心神恍惚?”

“沒有什麼,”我說,“壽林,回去休息吧。”

“把電話的插頭插上吧,我不放心你才上來看的。”

“謝謝你。”我說。

他也走了。

我打一個呵欠,躺在剛才石奇躺過的沙發上,鼻子裡好似嗅到剃鬚水的香料味。

我就在這種情況下悠然人夢。

我訪問姚晶兩次,都沒有聞到香水。

也許她用得很含蓄,我坐得離她太遠。

我睡得很晚才起來,鐘點女傭在嗚嗚用吸塵機,我脖子睡擰了,痠麻痠麻的,我使勁用手搓一搓後頸,仰起頭來,睜不開雙眼。我想:姚晶可沒有這種煩惱了。

我從來沒問過她早上可有起床的困難。石奇說得對,我們早已沒有把任何一行的明星視作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只覺得他們無論做什麼都似演戲,因為生活實在太公開,脫離普通人的軌跡。

我記得昨日與壽頭的爭吵,覺得很沒意思。與他是一輩子的事,不應輕率。不過當時頭有點昏。是罐裝啤酒抑或是石奇的刮鬚水香味?

我梳洗後在筆記簿於中記下每個人說過的每句話。

忽然之間,我聯想到希特勒那些假日記,一大本一大本,密密麻麻的二十多本,原來全是西貝貨,寫不成小說的人都會得寫氣氛豪華夢幻式的假日記。

他們把生活中瑣事放大三千倍,如泣如訴,自欺欺人。不然怎麼活下去呢!

我放下筆,看著姚晶的照片發呆。

鐘點女傭進來說:“有客人。”

客人已經自己進來,我說:“是你,編姐。”

“電話的插頭讓我替你插上。”

“不不不,太多人會打上來。”

“把自己當大明星?”她嘲弄我,“外頭又出事,你那一大筆已成過去,不吃香了。”

“發生什麼事?”我瞪著眼睛問。

“武俠明星的大老婆與小老婆大打出手,在各自分頭招待記者,你想會不會有人再注意你?”

什麼?我覺得打擊太大,沒人注意我?不再追著我拍照訪問?我沒有機會說他們討厭?不能再閃閃縮縮作特權分子?

我的風光時代竟這麼短促,好比詩人般筆下的水仙花。

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