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頭,還來不及關門的杜士儀頓時皺了皺眉,隨即便掩了門,只把門閂輕輕搭上了。低頭盯著吳九看了好一會兒,他方才淡淡地說道:“不要跪在門口了,進來說話!”

官舍的客房都是兩間,外間起居,內間是寢室,一應佈置並不奢華。不過一床一坐榻,一幾一架而已。此時此刻,爬起身的吳九進了內室,見杜十九在那坐榻上盤膝坐了,他連忙快步上前,又屈膝跪了下來。然而,這一次他還來不及說出那些求懇之詞,就只聽杜士儀開了口。

“說吧,你此前究竟砸進去了多少錢?”

吳九聽到這個直截了當的問題,這才一下子臉色刷白。想想這位年紀不大的杜郎君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可最終總能事半功倍,他咬了咬牙便一五一十地說道:“九月原本全都出手了,那會兒市面上肉價都還居於高位,所以大夥幾個,平均每人淨賺了一萬錢。別人見好就收了,可某瞧著實在是錢好賺,曬乾的飛蝗還剩下許多用不完,便連本帶利,又問別人賒借了五萬錢,收了五百口小豚租了田舍養著……結果如今年關將近,都砸在了手裡。若是還不能想到辦法,某就只能賣兒鬻女,甚至於自己賣為奴婢去抵債了。”

見這大男人說著便整個人趴在了地上涕淚交加,儘管覺得他貪得無厭以至於落得如此下場,但杜士儀還是皺眉問道:“舉息多少?”

“這個……”吳九沒想到杜士儀一個世家子弟,竟然會看穿自己借了高利貸,遲疑好一會兒,他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月息……二十分,已經借了四個月。”

二十分利?也就是一個月百分之二十?四五個月便翻倍?這種高利貸,這傢伙也敢下得去手!

吳九窺見杜士儀彷彿一瞬間面色鐵青,慌忙又解釋道:“是借的公廨本錢,今年的公廨本錢一百五十萬,明公放出去與本縣大戶徐家,某從徐家直接借的,絕非利滾利。否則倘若再從別人那兒轉手,三十分四十分的月息都說不好。”

儘管杜士儀知道吳九是借了高利貸,但所謂公廨本錢是什麼意思,他卻不甚分明,當即眉頭一挑道:“何謂公廨本錢?”

“就是……就是官府拿出的本錢放與大戶,令人每月交來息錢,以供公私雜用。就比如這登封縣廨上下官吏的吃用開銷,就是從這上頭來的。”吳九也顧不得解釋這些會不會有什麼影響,吞了口唾沫便又添了一句,“登封的規矩是,倘若放公廨本錢四十萬,那麼年納息錢四十萬,舉息在月利十分上下……”

對於這樣名目的官府高利貸,杜士儀不禁眉頭大皺。然而,他更知道這種積弊不是自己能管的,只能低垂下了眼瞼,隨即淡淡地問道:“如今你應該是連本金都拿不出來,更不用說息錢了吧?”

“杜郎君神目如電。”吳九本能地恭維了一句,可見杜士儀面色冷冷的,他又縮了縮腦袋,可憐巴巴地說道,“上個月的息錢就已經拿不出來了,某豁出老臉去徐家死活求懇,最終方才得以度過了這道難關。可誰曾想這個月不知怎的,屠夫都不宰肉不收肉了,肉價行情更低,某已經走投無路……只求杜郎君發發慈悲,救我全家人一命!”

見吳九說著又開始磕頭如搗蒜,杜士儀不禁低聲斥道:“給我止住!若你只是積壓了東西賣不出去,我倒不是沒有辦法。可你眼下立時三刻等著還錢,那就沒有那麼簡單了!你剛剛說賣兒鬻女,總不成你借這公廨本錢的時候,押的是自己的兒女?”

吳九瞥了杜士儀一眼,見其神色倏然轉冷,他慌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自然不是,某押出去的是家傳的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