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得安生,又怎能一事未平又生一事,她瞪著一雙孤清的眼睛,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著轉,只想忍了,默不吭聲地從他的手裡抽自己的手,誰料,忽聽得他輕聲一笑,面前一暗,竟是他低下頭來,親在她的面頰上,林杭景怒急攻心,眼前忽地一黑,也顧不得什麼,左手揚起,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她躺著,又是左手,那一巴掌本就沒有什麼力道,只是手指才剛剛修過,指端還未磨平,在他面頰上一劃,硬是畫出一條細細的血痕來。

蕭北辰倒被打了個愣神。

他覺得自己的面頰上隱隱傳來細細的一絲疼痛,用手一摸,竟看到一點點血跡,再抬頭看躺在床上的林杭景,她好容易從他手裡掙開去,整個人便朝床的另外一側縮去,大概是怒急了,竟是滿臉通紅,氣息紊亂,略微低著頭,咳得不成樣子,一面咳著,眼淚也急得一行行地湧出來……

他看著她的樣子,只是一陣陣發怔。

房間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七姨的聲音也傳過來,“你看,這又咳上了,就說那醫生的藥不管用,什麼西醫東醫,我看還是咱們的中醫最穩妥,小鐲,快叫幾個人,去同善堂請沐大夫來……”

言未了,七姨已經走進房間裡,看著房子裡的兩人的形景,先一下子怔住了,及至看到蕭北辰怔怔地坐在那,倒好像是木頭人一般,燈光映照下,隱隱地看著他臉上一條淡淡的血痕,在那張清俊英挺的面孔上更是顯眼得狠。

七姨眼中流光一轉,心裡明鏡似的,笑道:“老三,這不用你了,還不快出去。”

蕭北辰掃了滿臉通紅,只是咳嗽的林杭景一眼,一句話也不說了,站起轉身便走了出去,還沒有走到樓梯口,腳踩著軟軟的地毯,就聽到身後七姨的聲音傳過來。

“老三。”

他轉過頭,看著七姨一臉促狹笑意地走過來,半帶玩笑半帶質問地說道:“你剛才幹什麼了?”

蕭北辰回她一記淡笑,倒也無所謂的很,“我沒幹什麼。”

七姨含著笑,手指朝著蕭北辰臉上那道血痕一指,“不爭氣的東西,你這都掛了幌子出來,還不行我說。”

蕭北辰微笑,“你想說就說,我也沒攔著你。”

“你這毛病都是你父親教的,小小年紀,你父親那全掛子本事你不學,這風流成性你倒得了真傳,你呀——”七姨伸出手指在蕭北辰的額頭上戳了一記,倒好像寵溺自己的兒子一般,毫無教訓的模樣。

“說好聽的叫偷香竊玉,說不好聽得那叫色中餓鬼!”

蕭北辰不耐煩,說,“什麼偷香竊玉,我還軟香溫玉呢。”

七姨娘撲哧一笑,“你看看,你看看,這還跟我對上了,說你幾句還不行了呢?趕明就該叫你父親送你到俄國陸軍學校去,看講武堂那群教官都把你教成什麼樣子,這晚上,又喝了酒吧?”

蕭北辰也不管七姨話說完沒說完,轉身就下了樓,“下次七姨再有什麼話,就去找五弟六弟,早知道就不往七姨這來了,白捱了頓教訓。”

七姨一路看著他下了樓,知道他是最不耐教訓囉嗦的,只能再跟上一句,“回頭讓蕭安伺候你喝了醒酒湯,別漚著酒,傷了腸胃。”頓了一頓,又笑道:“你林妹妹這就不用你胡亂掛記了,別下次來又掛了幌子回去。”

蕭北辰這時已經走到了大廳門處,對於七姨的調侃,只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大雪紛紛落盡,須臾兩月過去,轉眼以至四月,北新城內到處楊花飛舞,柳枝新綠,蕭北辰一方面忙乎著講武堂的課業,一方面與許子俊等人整日裡廝混,遊玩於風月聲色場所,北新城內,無人不知這一夥紈絝官家子弟,全都是白日就能上街縱馬飛奔的主兒,見了惟有遠遠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