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漫不經心地問,“哪位同門?”

“是岱輿仙島的同門弟子們。”唐玉箋手心出了冷汗,有些結巴。

燭鈺眼中沒有波瀾,似乎有些困惑,“為何要與同門弟子同住?”

唐玉箋無話可說。

她難道不是本就該與同門弟子同住嗎?

燭鈺似乎也對她的回答不感興趣,像是剛發現天黑了,淡聲道,“太晚了,你該休息了。”

上位者的壓迫並非刻意為之,而是自然地瀰漫在每一個細枝末節中。

他只是開了口,眼神落在她身上,就帶來千鈞重量。

唐玉箋不說話。

又聽到他說,“缺什麼告訴鶴拾,讓他給你備齊。”

唐玉箋搖頭,“既然要走了,就不要麻煩鶴仙大人了。”

須臾後,燭鈺薄唇輕啟,“走?我同意了嗎。”

唐玉箋錯愕抬頭,“可是殿下之前不是說,我是暫居此處……”

“聽話。”燭鈺語氣平淡,只說了兩個字。

冷意從指尖蔓延至心底,將她整個人緊緊包裹。

唐玉箋身體一寸寸僵硬。

事實上,太子的語氣並不嚴厲,甚至帶著一絲溫和,唇角也帶著一絲笑意。

可他的眼裡毫無溫度,即便沒有任何輕視的意思,說出來的每一個字也都像是從高處拋下的命令,讓唐玉箋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他之間地位上的鴻溝。

哪怕他一直對她很好。

“……殿下?”

“你該回去了。”

留下這句話,燭鈺嘴角最後一絲弧度也收攏回去。

他轉過身,閣樓的門開啟,又在眼前關上。

空氣裡殘留著一股淡淡的冷香,雕花木門將閣樓裡最後一絲暖光關在門後,天地都安靜了下來。

只留下唐玉箋一人站在門前。

片刻後,鶴仙童子悄無聲息地落地,站在她身後。

“玉箋姑娘,請回吧。”

唐玉箋終於收回視線。

她大概確定了,自己夢到過的東西始終會發生,註定無法輕易躲過去。

.

夜深了。

月光如水,從高遠的天幕傾瀉而下。

山巒在夜色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恢宏的琉璃金頂錯落其中,泛起一層朦朧的光霧。

主殿東側,金堆玉砌的宮殿群外,交錯的水廊波光粼粼。

偶爾有生了靈識的魚兒躍出水面,濺起一圈圈漣漪。剛探頭,倏然發現空氣中有威壓存在,卻又迅速歸於平靜。

四周萬籟俱寂,古松之上立著一道影子。

燭鈺站在交錯的松影間,垂眸看向庭院內。

窗戶後,安靜睡著的妖怪側身躺著,踢開了被子,雙手抱著膝蓋。銀白色的髮絲在腦後散開,鋪了一床。

仙域裡沒有睡覺的慣例,眾弟子到了夜間自會打坐修行,調息吐納。

但妖怪從不這樣,每夜她都是像這樣,躺在用來修行的玄玉石床上,蜷縮成小小一團,陷入安眠。

有那麼好睡嗎?

樹葉微動,須臾間,樹梢上已經沒了人。

下一瞬,燭鈺已經站在窗旁。

他垂眸看著小妖怪的側臉。

她睡得很熟,臉頰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薄紅。

眉心輕輕攏著,大概做了一個不開心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