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對方僵硬的行了個禮。

她似是不能說話,指向了人間的方向,而唐玉箋註意到周圍的亡魂面前都有一盞燈,引渡它們來往陰陽兩界。

這隻紅衣女鬼卻沒有燈。

她應該是過不去,想要上船的樣子。

唐玉箋沒那麼怕了,想了想,問她,“你是想讓我帶你過去?”

女鬼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手指向自己的腳下。

腳下是幽深的冥河水,深不見底。

唐玉箋奇異地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沒辦法離開水。”

女鬼點頭確認。

接著,她又指向了紙人。

“你可以附身在紙人身上?”

青灰色的手指再次移動,這次指向了唐玉箋的鼻尖。

唐玉箋毛骨悚然,“或者……附在我身上?”

她驚恐擺手,“我肯定不行。”

女鬼再次指向紙人。

唐玉箋眉頭緊鎖,很是糾結。

“這是我朋友送我的,讓你附身不好。”

小船搖搖晃晃,就是不往前走,想必是被攔住了,鬼打牆。

女鬼的手指轉向唐玉箋腰間的荷包,下一刻,掛在腰際的荷包詭異地鼓脹起來。

唐玉箋頭皮發麻,“之前那些銅錢,是你給我的?”

女鬼緩慢點頭,手掌攤開,像是在表示,它所擁有的,僅此而已。

“我不是嫌錢不夠……”

看久了,穿著破爛嫁衣的女鬼可憐兮兮的,想必死的時候應該也年輕著。

唐玉箋莫名想起了唐二小姐,最終讓步,同意讓女鬼附身於紙人之上。

“到了地方你就要下去,我朋友還在等我呢,”

女鬼又僵硬地行了個禮。

生前許是大戶人家小姐,禮數頗為周全。

附身之後,女鬼原本浮腫軟爛的臉頰上出現了兩團圓圓紅暈,面板森白,眼睛被墨線勾勒得異常漆黑。

唐玉箋讚歎泉的審美不錯,紙紮畫的真鮮豔,真好看。

小舟在江霧中搖曳,從冥河間穿梭而過。

周遭還徘徊著許多亡魂的影子,死狀各異,越靠近人間,河面上飄蕩的河燈便越多。

彼岸便是華貴陰森的酆都城樓,金磚鋪地,綠瓦映天。

朦朧的天光下,映照出一片陰氣森森的黃綠色,城樓高聳,簷角錯落,鬼門關敞開著,在一片鬼氣中如深淵巨口。

另一邊則是人間的村落。

鎮子入了夜,家家戶戶的門窗緊閉,路口擺著銅盆和香爐,和裝了食物的碗碟。

空氣裡帶著股香灰的味道。

唐玉箋剛上岸便踩了一腳燒一半的紙錢,正在拍打灰燼,旁邊的女鬼突然疾步離去。

唐玉箋眼看她越走越遠,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追趕。

“你把紙人還我!”

聲音在空曠的江岸迴盪,又隱沒進山林。

女鬼走的更快了。

唐玉箋抬手召出卷軸,玉柄的畫卷唰的鋪陳在空中,在黑暗中散出的淡色光暈。

……好顯眼。

周圍的鬼蜮接二連三投來視線。

唐玉箋咬牙,又伸手將卷軸收回虛空。

橫伸過來的枝椏幾次掛到她到頭髮,唐玉箋乾脆鬆了髮髻,一頭白髮被風吹亂,配著一雙紅紅的眼,在張牙舞爪的密林間顯得比鬼還詭異三分。

地面上鋪滿了一層慘白的紙錢,每隔近百米便有一個銅盆,盆中燃燒著嗆鼻的金元寶,還有各異紙紮人,煙霧繚繞。

唐玉箋捂住口鼻,面對這滿地的焚紙和煙霧,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