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鬼門開了。

冥河中的鬼魂哀嚎聲此起彼伏。

極樂畫舫周圍,亡魂密密麻麻,舫主請妖琴師以琴聲撫慰著冥河中的無數幽魂。

“我會盡快回來,阿玉小憩一會兒,等我回來。”

長離的聲音柔和,似乎對她有些不放心。

唐玉箋斜倚在軟榻上,翻著手中的話本,一邊捏起瓷碟裡的蜜餞,像是心思全被吸引進書中,對他擺擺手,“你快些去吧,冥河上的哭聲讓我頭疼。”

長離凝視她良久,終於緩緩站起身,溫柔地說,“那阿玉,一定要等我回來。”

唐玉箋又“嗯”了一聲。

長離終於離開了樓閣。

隨著木門閉合,房間靜了下來。

在他離開後,唐玉箋慢慢合上話本。

走到窗邊,伸手去推,卻發現窗戶緊閉,像是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他是真的想將她鎖起來。

渺渺的琴聲隔著遙遠的距離傳來,是長離在奏琴。

唐玉箋又坐回床前。

不久後,木傀儡送來飯菜,一盤盤人間的吃食擺滿了桌子。

唐玉箋用筷子挑開鮮嫩的燒鵝,不緊不慢地夾到碟子裡,一頓飯吃得很滿足,隨後起身對傀儡說,“我要睡覺了,你把東西收了出去吧。”

傀儡對著她行了個禮,轉身時,一柄卷軸貼在它後背上,跟著出去。

傀儡走後不久,她繞著偌大的閣樓慢慢走了一圈,來到門邊,抬起手。

下一刻,身影出現在門外浮空展開的卷軸上。

唐玉箋輕盈躍進去,卷軸合攏,隨即消失在空氣中,再展開時,已經出現在樓閣之下。

紙窗上的美人圖目睹她從卷軸中緩緩爬出,又看見她臉色蒼白,倚著欄杆喘息。

唐玉箋妖氣消耗太多,轉過頭,輕聲噓了一下,示意畫上的美人安靜。

紙上的美人飛快搖著扇子,似乎對她偷偷摸摸往外溜的行為感到好奇,跟在唐玉箋身後,在一扇扇窗戶上追隨著,直到無法再跟。

瓊樓沒有禁制,唐玉箋出來得格外順利。

順利到像是長離刻意留有餘地。

琴師開曲,安撫冥河上萬千亡魂。

南風樓內,兔倌望著撐著紙傘遠離的少女,回憶著她那雙好看的,清凌凌的眼睛。

別的妖物都生性多疑,偏生她如此好騙。

“你的那位好友都快維持不住人形了。”

“他說和你有約定,前一日和你說了重話,想要向你道歉。”

“他說是你們在人間時曾去過的一家棺材鋪,你應當記得在哪裡吧?”

這的確是泉說過的話,也是隻有唐玉箋和泉兩人之間才知道的地方,他只是轉告而已。

唐玉箋信以為真,還向他道了謝。

前幾日,兔倌接了天族的貴客。

聽那貴客說,天族有個身份高貴的仙君,正在人間渡劫。

所有妖魔鬼怪膽敢過去,影響到那位仙人渡劫的,一律格殺勿論。

整個人間被圍得水洩不通,嚴密到連冥河的河神和酆都鬼國的陰官都嚴陣以待,若是尋常的妖闖進去,那可就麻煩了。

兔倌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茫茫的江霧之中。再也看不見那一柄小小的紙傘。

樓上一間屋子的門推開,有人走了下來。

泉一臉焦灼地問,“小玉剛剛怎麼又來了?她說了什麼?”

兔倌轉過頭,望著眼前五官平平的水妖,輕聲說,“她說讓你不要再去糾纏她,你的話傷到她的心了,她還是無法原諒你。”

水妖沉默了良久,深深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