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不敢有絲毫鬆懈,她怕雨水,偏偏長廊之外暴雨傾盆,幾乎晃花了她的眼。

頭頂之上壓著密密匝匝的黑雲,唐玉箋知道那是一條巨大如城的黑龍,她不明白世間為何有仙,能招來龍。

也不明白這座庭院為何始終不得天亮。

自然,屈膝蹲在面前的人也不會向她解釋。

燭龍呼吸之間便能帶來風雨,睜眼天亮,閉眼天黑,吹氣為冬,呼氣為夏。

掌管人間,呼風喚雨。

燭鈺垂眸時,看到妖怪微張著唇,小心翼翼地往後挪動,自以為沒有被他發現。

他故意鬆開腳下踩著的影子,讓她成功地退了三兩步,後背靠在牆壁上。

唐玉箋還在害怕,不明白他為何忽然不動了,抬起頭,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眼眸狹長清冷,意外的專注。

他問,“你是從哪裡來的?”

唐玉箋潛意識生出危機感,不想告訴他。

她不說,對方也不再問。

像是在笑,可表情實在太淡了,雙眼也沒有溫度,整個人的氣質高不可攀,有著極強的距離感。

他抬起手,指尖憑空多出一方白帕,落下手時,唐玉箋詭異地發現自己好不容易挪開的距離驟然變短了,空間像是扭曲了一般。

質地柔軟的雲帕落在臉上,對方垂眸擦拭著她臉頰上沾上的汙泥。

唐玉箋心跳加快,呼吸間甚至能聞到男子身上透出的淡淡清雅芬香氣息。

這種感覺壞極了,他在她眼裡和仇人沒什麼兩樣,她受不了陌生人這樣接近的距離,想要往後躲,可兩隻兩根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讓她絲毫動彈不得。

對方聲音很冷,像是命令。

“別動。”

她頓時僵若木雞。

臉上沾上了泥水,一點一點擦去,露出白皙柔軟的肌膚,並不似天族那般仿若羊脂美玉,可卻透著股意外的蒼白孱弱感。

他指尖頓了下,淡聲說,“若是他們無端傷你在前,我會讓他們向你道歉。”

唐玉箋身體僵作一團。

憤憤地想。

明明是他傷她最多。

可這樣想完,忽然發現身體不疼了。

手腕上的破皮不知什麼時候也消失不見。

難道是……她悄悄抬眼看他。

對方恰時又開口,“若是你一開始不跑,我不會傷你。”

唐玉箋抿了下唇。

心裡想,明明是先有劍氣傷了她,她才跑的。

她分明聽到了,他說了“殺”。

可是嘴上不敢這麼說。

畫舫上的生存之道就是察言觀色,唐二小姐死後,唐玉箋是吃妖怪們喂的百家飯長大的,自然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放過我吧……”

唐玉箋抖著嘴唇向他求饒,

“我是路過……出來閒逛,我是要去人間的,沒有打算來你們這裡……”

“人間。”

對方低喃。

他的目光平靜溫和,透著一點深邃的藍,“你不知,人間最近,不許妖物打擾?”

唐玉箋當然不知道。

事實上,許久之前便是這樣,六界之間從來互不干預,尤其是人間與妖界,人與妖似是有著天然的溝壑,勢不兩立一般。

尋常妖物若是敢隨意進入人間,定是會被道士天師做法驅逐,而凡人若是進入妖物盤踞的深山,往往也會被吸乾陽氣死在山上,或是直接啃皮食骨。

天族從前向來不管他們兩界之事,可今時,仙尊在這座人間城池渡劫。

妖怪慌張的抬眸看著他,臉上的神情確實像是對此事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