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非常多餘的人,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方,讓別人都很不愉快。

“我該……”“您別介意……”我和老闆娘同時開口,又同時收住了聲音,等待著對方把話說完。於是,麵包房裡再次陷入了讓人苦惱的沉默。如果有誰在這個時候打破沉默,我肯定會感激他的。

果然有人。

“請問桑塔小姐在嗎?”一個年輕的溫斯頓士兵推門走了進來。他大概沒想到房間裡還坐著一個軍官,看見我先愣了一下,然後慌忙向我行了個禮。

“我奉命護送桑塔小姐給總督府送麵包,長官。”他說。

“啊,都快要中午了。媽媽,我得趕緊走了。”瑪利安立刻忘卻了剛才的不快,飛快地跑向裡屋。當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面頰上的爐火灰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身上也換了一件顏色鮮豔、繡著流蘇花邊的長裙,全身上下散發著一陣茉莉花的清香。

“我也該告辭了,夫人,正好我可以順路把桑塔小姐送到總督府。”我連忙站起身對老闆娘說。這個士兵簡直救了我的命,再讓我在這氣氛壓抑的麵包房裡多呆一刻鐘我也受不了了。

“哦,那太遺憾了。我原本還想留您在我們家吃頓飯呢。”老闆娘抱歉地說,但毫無疑問,她也和我一樣鬆了一口氣。在我看來,她或許巴不得我早些離開。

就這樣,我從那名士兵的手中迫不及待地搶過了這個任務,和可愛的瑪利安一起行走在裡德城的街道上。

我端著一個蒙著布的麵包托盤,幸福地跟在瑪利安身後,一句話也說不出。她蹦蹦跳跳的小腳牽動著我的心,讓我很矛盾。我真的喜歡看見這姑娘蹦跳歡悅的樣子,可是卻又不想她走得那麼快。我希望我們能走得越慢越好,這樣我就能在這個可愛的姑娘身邊多呆一會。我甚至希望這條通往總督府的大道永遠也走不到盡頭,那樣我就可以陪伴著我的心上人一直這樣走下去,永遠地走下去……

“您怎麼了,基德先生?”忽然,瑪利安回過頭問道,“您走得很慢,是哪裡不舒服麼?是不是傷口又疼了?那天您救我的時候流了好多血,嚇壞我了。”

“我已經好多了。”我端著托盤木訥地回答著,心裡卻好像點燃了一根爆竹一樣樂開了花。我簡直想立刻就把自己的上衣扒光,向她展示我結實的肌肉,告訴她我有多健康。

“恩,那個……我爸爸的話,您不要介意。他就是那樣的人,自從溫斯頓人來了之後,他總是喜歡生氣罵人。您是個好人,您不會怪他的,是嗎?”

我忘記當時我都說了些什麼,希望我只是點頭胡亂地應承著,沒有說什麼失禮的胡話。我只記得當時一陣耳鳴,滿腦子都是這世間最美麗的聲音一遍遍重複著“您是個好人……您是個好人……您是個好人……”這簡單的話語。我真想把手裡的麵包統統撒到天上去,然後在街道上放肆的大喊:“我是個好人!”我不知道這世上居然會有這樣一句美好到了極點的話語,能夠讓我幸福得幾乎死去。

瑪利安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失態,她把籃子挎到左手,用右手撥撩著被風吹散的頭髮,好奇地向我問道:“對了,基德先生,您今天怎麼回到我家裡來呢?您是有什麼事麼?”

“我……”我立時慌了手腳,一向很以為豪的口才這會兒半點也表現不出來。其實我也很奇怪,為什麼會稀裡糊塗地走到了瑪利安的家中。難道我要說是因為我迷了路,把東錯當成了西?這藉口真蠢。或許我該說是去買麵包的,太對了,我走過十幾條街區,路過無數的餅乾店和酒館,從早上一直走到天將正午,只是因為肚子餓了,想買一個麵包吃。

“我想見您。”這是唯一正確的答案,可是就算你把絞刑的繩索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絕不會把這句話說出來。有些話就好像是初春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