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臉朝下俯臥在馬路邊上的苜蓿花叢中,身子下的一大泊鮮血把他白淨的臉龐塗得通紅。

當天傍晚,譚永秀被草草地葬在老虎山上抬打的旁邊,因為李秀說那裡離永兵遠一些,又可以與抬打相伴不至於太孤單。這一次,對於殺人犯入葬祖山的做法,沒有一位族人出面表示異議。他們看慣了兄弟相殘的鬧劇,也接受了李秀的說法:無論族人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缺德事也不能改掉他們的姓氏,只當那是繁茂的血脈藤蔓上結出的又一個難看的歪瓜。

有關譚永秀和譚永兵在商場鬥智鬥勇的財經故事,老虎山周邊地區流傳著眾多版本。但結局卻是相同且無法附會的,興安人又一次得出一個可怕的教訓:除了政治,原來財富也是致命的東西。

只可惜,譚永兵生前完全不知道這一點。他那個由眾多專業人士組成的智囊團對永秀的腳踏車廠進行調查摸底、評估市值時,意外發現了譚永秀侵吞大量國有資產的重要線索。他們順藤摸瓜蒐集並儲存了相關證據後擬定了一個愚蠢的方案:拿譚永秀涉嫌經濟犯罪的證據充當談判籌碼,以便把腳踏車廠的收購價壓縮到底價的三分之一。

譚永兵一改原定的裝愚守拙的戰略,欣然接受了這個摒棄親情和法律的殘酷方案。得到暗示的譚永秀在辦公室裡焦慮不安,他曾經自信自己大腦中的神經膠質細胞數比愛因斯坦還多,此時卻像一條被人掐住了七寸的惡蛇,徹底軟了。他氣極敗壞地對身邊那位形影不離的男秘書說:“我還能拿這種人怎麼辦呢?你瞧瞧我和他的名字就知道了。”

併購案的談判如常進行,看不出有半點異常。譚永秀對什麼事都心知肚明,卻從不輕易開口,不斷地打出親情牌來遮擋被動局勢中的無奈。為名譽而不是財富而戰的決心被他深深地隱藏了起來。

譚永兵進城後簡直樂壞了,他就像一塊粗糙的王石坯料在四處橫流的物慾中浸泡,在瓊樓玉宇的鋼筋水泥間砥礪。特別是城裡的女人常年不見天日又不經風霜,大都嬌嫩無比,簡直入口即化。更要命的是她們不像山裡姑娘,她們完全不受氣候的影響,幾乎一年四季日日夜夜都處於發情期。她們無田無土,每天挎個包包去各自的單位打個轉身,回頭就像走山的雌獸在街上瘋逛,看見什麼都想據為己有,實在得不到的也要試一試。她們從來不燒香拜佛,為了男人卻可以不吃飯,也不回家,還樂意拿自個當標本把表面上的東西變來換去圖個虛榮。雖然,她們喝的是苦水,吃的是陳糧,下飯的是富含農藥的菜餚,呼吸的也是令鼻子過敏發炎的汙濁的汽車尾氣,但她們無疑是興奮並快樂的。

鑑於此,譚永兵以預祝併購案談判成功為名慷慨地拿出一筆不小的款項贊助了一次盛況空前的選美大賽,美其名曰“弘揚傳統審美文化”。

譚永秀對堂弟的明智之舉大加讚賞,稱這是塑造企業形象的必要舉措,甚至還出謀劃策建議譚永兵從太平洋西岸郵購一個博士文憑來武裝自己,以增強企業的軟實力。

譚永兵私心裡想借選美大賽來一舉解決婚姻問題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因為,大賽的結果令他大跌眼鏡,獲得桂冠的是一位五官擠兌,形似骷髏的不男不女。這種沒胸沒屁股的女人若擱在興安村那註定得孤獨一生,哪怕最窩囊的男人也不會將就她。在興安男人的潛意識裡,娘就是糧,乾孃就是乾糧啊!他們永遠弄不明白那種皮包骨餓殍似的女人怎麼能懷孕生子,她們拿什麼來哺育後代,難不成娃兒一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