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攀上個高枝,因此哀聲道:“打他幾拳又有什麼用?相公這次打了他,怕是結下了大仇,等到欽差一走,不知他要怎麼報復呢?也許有朝一日,妾身還是避不開他的糾纏,說不定只好自盡以保全相公的臉面。”

王翠翹、雪豔娘含笑不語,劉娘子卻是心好的,一聽這話,忙說道:“荀夫人說的什麼話?雪豔妹妹,你回頭便與嚴公子分說幾句,讓他保舉荀縣令的官職,或是調到別處為官,總讓荀夫人離了這禽獸的糾纏便是。”

雪豔娘心道:姐姐真傻,這荀夫人是要替丈夫謀個揚州太守的官職啊。這等肥缺,哪能紅口白牙的拿到手,你也得拿點真金白銀出來,這一點誠意沒看見,我憑什麼幫忙啊?好歹把清兒的嫁妝出了,我再考慮說幾句話不遲。

就在此時,有一名小軍跑到樹下稟報道:“回稟欽差,又來了一艘船,那船比前三艘還大些,而且壓船的,是鹽幫的人。”

彼時大明朝的江湖格局,有人曾說是“有田就有派”,這話確實有點誇張。但是如果說“有派就有田”,則八就不離十。要知一個門派要想維持,必須有自己的固定收入。不做田地收入,就得收黑道保護費。至於所謂劫富濟貧,這種話本里的故事拿來騙人行,自己也信就不大好了。

當年白蓮教一喊出均田免糧的口號,馬上就成為武林公敵,人人喊打,便是因為這等於是要絕了大明諸門派的財路,不跟你玩命跟誰玩命?但是天下各幫派裡,鹽幫卻要算的上一個異類,因為它自身真沒田,它的所有收入,都來自於鹽。

鹽幫本是一群鹽梟組織起來的幫會,可後來財力日雄,便琢磨著洗白了。在高人的指點下,鹽幫搖身一變,成了灶戶們的保護者,幫中的首領,分別擔任了灶戶中“總催”、“總甲”等職務。對外號稱天下第一大幫,幫眾幾十萬,不過這是把大明朝所有灶戶鹽丁都算在裡面。實際上大明幾大產鹽區的灶戶誰也不認識誰,怎麼可能有一個共同的幫主?無非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兩淮出鹽多,灶戶鹽丁近五萬,也是股不小的力量,加上民風剽悍人多習武,這鹽幫扣除水分,也是個有實力的幫會。往日鹽幫的作為,就是護鹽,靠著自家拳頭大,人頭熟,保證私鹽能順利的透過巡檢,賺取佣金。再有就是從灶戶身上抽傭,但也能保證灶戶們賣餘鹽,不被官府逮捕,以及賣的鹽能收到合理的報酬。

正常的有引鹽,有時也需要鹽幫的人押運,保證運輸途中,不被劫掠。畢竟這兩淮上的灶戶頗為剽悍,一般江湖人也不願意招惹。鹽幫與萬壽司的人,也算熟悉,自從寧威上任以來,彼此有些默契,只要看到鹽幫的人,通常便不予阻攔。

可今日情形不同,不等嚴鴻說話,寧威已經喝道:“不管是誰,概不放過。今日寧某槍下,認不得故人!”

萬壽司這段河道常年水淺,需要用縴夫拉縴,把漕船拖拽過去。但見從這艘大漕船上,下來幾十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精赤上身,拉著纖繩,任那粗大的繩索,把自己的肩頭磨腫、磨爛。烈日當空,這些人弓身用力,不多時身上,額頭上就沁出了豆粒般的汗珠。

一個三十幾歲的精壯漢子,赤著上身,站在旁邊指揮著縴夫,吆喝道:“加把勁啊,用力拉。等過了這老虎嘴,我蔡公衝一人賞你們一兩銀子。大家可以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蔡公衝蔡總催,是最講義氣的,從來說話算話。”

話剛落地,就聽一人冷哼道:“蔡總催,你說哪是老虎嘴啊?這不是叫萬壽鎮麼?幾時改的名,本官怎麼不知道啊。”只見隨著說話聲,大批人馬從那林間、草後衝出來,呈半圓形,把這些縴夫圍在正中。為首一人,卻正是那位寧威寧老虎。而身後則是萬壽巡檢司的弓兵們,這幫人個個刀槍在手,如臨大敵,幾桿鳥銃上的火繩已經點燃,還有人將佛郎機推出來,對著那艘漕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