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過了……太夫人最初不讓去驚動十一郎,也不許往長安送信,直到大前天又昏了過去,五娘子才立時命人先往長安送信,待太夫人甦醒過後,又勸說了她允准,往嵩山送信。因為太夫人最關切的便是十一郎的學業,生怕他耽誤了。”

聽到這話,想到太夫人剛剛在寢堂中猶如囈語似的,說著那些崔家舊事,想想這樣一個年近八旬的老婦,從高宗初年曆經武后韋后睿宗到如今的李隆基,也不知道度過了多少風吹雨打,他忍不住打心眼裡生出一股深深的敬佩。可只聽她在那種最終時刻,卻依舊念念不忘流放嶺南終生未曾再見的幼弟杜十二郎,就可以知道她在內心深處對於當年的忍痛不救何等自責,這是後半生再怎麼榮華富貴都挽回不了的!

“阿兄……”杜十三娘突然低聲問道,“若是你遇到當初太夫人的處境,你會怎麼辦?”

“你是說你或者你將來的夫婿,倘若遇到那位杜十二郎的境遇麼?”

見杜十三娘那雙頰突然紅得猶如蝦子似的,杜士儀頓時笑了起來。他抬起頭捋了捋她耳畔垂落下來的那一縷亂髮,隨即認真地說道:“要我說,最初不可妄動是對的,總不能幫別人卻先把自己搭進去。然則人到嶺南之際,總能找到空子另外設法。比如當年裴相國的侄兒裴伷先,不就是從嶺南一度潛逃回來,繼而在北庭都護府一度風生水起?

縱使杜十二郎一時想不通,可有道是水滴石穿,真心動人,難道做弟弟的還記恨姊姊一輩子?就算他真的記恨不能忘懷,也大可使人將其悄悄轉到其他地方,先讓他不至於生活困頓,能夠安享平安喜樂。不論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領情或是不領情,至少做到了為人兄姊應該做的。等到時局定後,那就該盡力翻案了,把當年該算的帳算清楚!”

面對這樣迥異於自己此前設想的答案,杜十三娘一時秀目異彩漣漣,想要開口讚歎抑或是附和,可喉頭卻一時哽咽了。好一會兒,低頭想要掩住眼中水光的她方才察覺到,一隻手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

“別胡思亂想了,太夫人是太夫人,你阿兄是你阿兄!”

就在這時候,一直守在院子門口,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的竹影卻疾步上前來,屈膝行禮後就慌忙說道:“郎君,娘子,崔尚書和崔府卿回來了!”

聖駕十一月底由東都回到長安,數月前才剛由工部尚書遷黃門侍郎的崔泰之和身為太府卿的崔諤之自然少不得隨之西歸。可是,面對母親病重的訊息,兄弟二人無不是立時上書請假,所幸宋璟為人雷厲風行,立時轉奏請了天子允准,二人隨即星夜馳馬而回。此時此刻,兩個在朝中位高權重的崔氏中流砥柱一路疾奔入內,等到了寢堂門口上臺階時,崔諤之甚至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儘管崔泰之在旁邊眼疾手快攙扶了他一把,可他也是星夜馳馬不曾停歇,最後兄弟倆同時跌倒在地,幾個婢女慌忙上前攙扶不迭。

崔泰之妻兒都在長安,此次只有他先行,吩咐了其他人打點好京城事務便追來。此刻,他扶著婢女的手艱難站起身來,就看見了崔五娘聞聲出來。不等崔五娘開口,他便急忙問道:“阿孃如何?”

“四伯父,阿爺。”見過崔泰之和崔諤之,崔五娘卻避而不答崔泰之此問,親自打起了簾子說,“請二位進去見見祖母吧。”

崔五娘如此言行舉止,崔泰之和崔諤之不禁都感到一顆心猛然沉入了無底深淵。等到兄弟相攜進了東屋,見矮足長榻上的老母正在傅媼的攙扶下逐漸坐起來,他們慌忙快步上前,一個扶著杜德的肩膀,一個緊緊握住杜德的手。崔泰之定了定神便沉聲說道:“阿孃,我和諤之回來了,回來了!”

眼睜睜看著丈夫英年早逝,次子亦是早早撒手人寰,卻又欣喜地看見另兩個兒子於千難萬險之中抓住了機會重振家聲,更為自己帶來了一個又一個封號,杜德早已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