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從桌子另一邊輕飄飄的傳來:“收租的是你,說風涼話的也是你,敢情都是那些佃戶的不是了?咱們就事論事,人家賀老弟無非就是跟蔡家有點兒小誤會,咱們這些當哥哥的哪怕和蔡家不是那麼熟,但好歹也能說得上話幫著在裡面撮合撮合。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擺闊呢?”

這倆人一個個都比賀難大上十歲二十歲,卻也一口一個老弟的叫著。

何太清是個暴脾氣,王子明在這陰陽怪氣地饒舌,他肯定不能忍啊,一拍桌子就嚷嚷道:“王子明,你他媽的別忘了——姓蔡的手底下那個當鋪捲走過你多少生意,現在你要給他們說話?你孬不孬啊?”

王子明的萬寶當鋪,原來可以說是郡城裡數一數二紅火的了。這人做生意頭腦比較精明,他不做那暴利盤剝的生意,卻反行薄利多銷的路子,一賺回頭客,二賺人情債,再加上他眼力頗佳,倒是從一窮二白搖身一變成了大當鋪的掌櫃,堪稱是鹹魚翻身的典範。

但自從蔡家靠上了蔡環之後,也把手伸到了典當這一行業中,無非就是“暴利”二字。蔡家的當鋪專行使那“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什麼叫九出十三歸呢?假設一件物品值十兩銀子,當期三月,當戶在當鋪那裡非但只能拿到九兩,還背上了每月一兩銀子的利息,而三個月之後要連本帶利還十三兩才能把物品贖回來。

而如果到期之後你不來贖回這件物品,這貨物歸了當鋪還好說,利息也得照樣還,而且每逾期一月還得加收利息,蔡家那個當鋪更是達到了三成之多。

十兩銀子的東西,前三個月每月一成利,到期之後每個月都長三成利息,還是按前一個月滾出來的本錢和利息加在一起進行結算——一年之後就變成一百三十七兩還多。

何止是暴利?簡直就是茹毛飲血!

可能有人會好奇——這麼重的利息,那大家不去他那裡不就的了麼?

關鍵是蔡家既然這麼幹了,肯定不怕沒人來啊——一方面僱人去同行那裡搗亂騷擾,其它當鋪不是被迫關門就是必須跟他們一樣的價錢;另一方面又讓人威逼利誘當戶必須去蔡家當鋪,不服?不服就拳腳伺候。

而最為可惡的一點就是——明明人家有能力按時把錢交上,但蔡家偏要從中作梗,非得把這個期限給拖過了不成,只要晚一天,那都是多收一個月的利息。逢人還錢藉口當鋪關張也就算了,甚至還在到期的前幾日僱打手故意找茬給人打一頓,讓人在還錢的日子沒法出門。

而且這事兒吧,還沒辦法找證據——他不是搶劫,也不是偷盜,更不是殺人,充其量就是發生了口角然後下手重了一點兒,也沒到致死致殘的程度。官府真要判,那也就是賠點錢當作醫藥費了事,還不夠一個月多加的那點兒利息呢。至於逾期了?那是你自己傷著了沒法出門,跟我們當鋪有什麼關係?

總之,這市場被蔡家這根攪屎棍攪得一片汙穢,王子明也深受其害。

在何太清的眼裡,王子明跟姓蔡的那就是有血海深仇——斷人財路等於殺人父母嘛!

見何太清嚷嚷個沒完,王子明不禁皺了皺眉:“這和孬不孬沒關係,我和蔡家的事是我們商人之間的事,跟賀老弟又沒什麼關係。”

“你的意思是——我想把賀老弟拖下水唄?”何太清兩顆眼珠子都要噴火了,“媽的,你們這群做買賣的真是一肚子壞水,小人之心!”

“何太清,你別得寸進尺!”王子明是性格內斂,但何太清已經指著他鼻子罵了,哪有不還口的道理?“就你這豬腦子,難怪你家讓你敗得沒剩幾個子了,就你這樣還想扳倒蔡家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放你孃的狗屁,你怕姓蔡的,老子可不怕!你讓蔡猛那老東西來找我試試!你看我不把他頭給擰下來!”何太清越說越激動,連說帶比劃,唾液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