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庭真在旁看著,不是不知父親心裡舉棋不定,幾番思量間,她暗自下定了念頭,遂道:“爹爹,女兒倒是有一個主意,不知當講不當講。”

項景天忙道:“你只管道來。”

項庭真看向項雲柏,微微思忖,須臾,方道:“既然大哥哥也有心替爹爹分擔,自是不好拂了大哥哥的好意。可是家業難免龐雜瑣碎,大哥哥有官位在身,恐怕也不能每時照應周全。庭真愚見,與其把重擔都壓在大哥哥一人身上,不如將當家之權交給二哥哥……”她話至此處,分明看到項雲柏臉色一變,她不等對方出言,又微笑著接道,“交給二哥哥,還有大嫂二人共同主理。”

項雲柏始料未及:“交給玉瑤?”

項景天亦是頗感意外,細思之下,倒覺不失為一個妥當的安置之法,止不住輕輕頷首:“庭真言之有理,玉瑤是長媳,又是個穩重人,正好可代替雲柏主理家事。”

項雲柏當下沉默了。

項庭真轉頭問項雲楊道:“二哥哥,你意下如何?”

項雲楊垂眸道:“無異議。”

項景天眼睛望向長子,目內有探詢也有不容商榷的心意已決。項雲柏接觸到父親的眼神,已知是不可轉圜,讓妻子當家亦可算是折衷的辦法,當下便應道:“雲柏謹遵爹爹安排。”

如此,當家之權安置一事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項雲楊和阮玉瑤二人接掌項府中饋之時,正是二月立春時分。深冬的寒意依舊,只能從梔子花幽雅純靜的悄然綻放中覷見春日的到來。

這日一早,項庭真在項雲楊處取了月錢和府內收支的賬冊並一應公庫鑰匙,代兄長送往阮玉瑤院落中。

到得文祺院,阮玉瑤的大丫鬟雪青迎了出來,面上帶著得體的笑容道:“三姑娘,大奶奶知道你來送賬冊,特命了奴婢出來接應,勞煩了三姑娘走這一趟,把賬冊將給奴婢便可。”

大嫂果然不願意見自己。項庭真沉一沉氣,含笑道:“大奶奶如今接掌家事,這些賬冊千頭萬緒的,若沒有我在旁分說,恐怕大奶奶一時拿不著章程。你進去回了大奶奶,就說三姑娘此番前來,為的便是還給大奶奶一個明白。”

雪青無法,只得進去了。過得半盞茶的工夫,方又出來道:“三姑娘,大奶奶請您進去。”

項庭真進入內堂之時,看到阮玉瑤正背對著大門坐在八仙桌前,纖瘦的背影猶如是庭內一枝清傲的臘梅,有著不易親近的孤高幽冷。

她來到阮玉瑤身後,輕聲道:“大嫂,庭真來了。”

阮玉瑤肩膀微微抖了一抖,略躊躇了一下,方站起身來,面向項庭真的時候面上已經帶上了淺淡的笑意,客氣道:“辛苦妹妹了。”

項庭真注視著大嫂,分明從她的眼底中捕捉到了一絲疑忌,“妹妹不覺得辛苦,只覺得內疚。”

阮玉瑤眼瞼一顫,仍舊強笑著道:“妹妹得蒙老爺眷顧,自然凡事都可逢凶化吉。既然妹妹有吉祥恩澤,只管心安理得,大可不必內疚。”

項庭真放下手中賬冊,低頭道:“妹妹內疚的是,未能及早察覺小人之心,方致使大嫂如此時這般,分明心有怨懟,卻因顧忌著彼此顏面,不敢向庭真流露一句真話。”她哽一哽聲,戚然道,“大嫂,妹妹曉得你心裡的苦,若有怨罵,只管衝妹妹來罷。”

阮玉瑤再維持不住笑容,哀絕之色如霜雪般漸次籠上面容:“怨有何用?罵有何用?我的孩兒能回來麼?你們給我這些厚本子做什麼?什麼當家之權,我根本不想要,我也不稀罕要,我只想要我的孩兒,你能還給我麼?”

項庭真拭一拭眼角的淚溼,鎮聲道:“我不能還給你一個孩兒,但我可以還給你一個真相。”

阮玉瑤閉上眼睛:“罷了,當日之事我已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