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天津衛了,自揚州販了些稀罕玩意的船伕無不盼著快些到天津,也好換些銀子,那出息的,就想著在京師買些特產回家,賣也好,自用也好,沒出息的卻一心想著京裡的暗娼粉頭老相好了。

船行入河南境內,運河陡然收窄,且河床遠遠高出地面,形成了難得的天上河奇景。那來往的官船上,貴人們悠閒地袖手在甲板上站著,商船上掌櫃的抽著菸斗吆喝著夥計們幹活,河邊的縴夫卻在賣著死力拉扯陷入河灘淤泥的船隻。貧富之間猶如天壤之別,可謂是一副活脫脫的世情圖兒了。

在河中央緩緩航行的樓船挑著揚州鹽政林的旗號,饒是內務府的船隻都不敢和它爭道,隱隱約約可見甲板上幾十個使女婆子蹲著,圍著兩個小小人影,看身形像是女眷,應是鹽政府的夫人小姐了,林鹽政今年春方晉了子爵,正是皇上面前的得意人物,運河上儘管船隻來往如織,卻有誰敢為難他們?

緊跟在鹽政府船隊後面的,是一艘不起眼的商船,從吃水線看,貨物堆積得不少,桐油漆過許多遍的船篷整整潔潔,看上去是個勤謹的小商號藉著鹽政府的光。船篷裡面對面地坐著兩名少年,兩個人都是容長臉兒,髮辮結的一絲不苟,頭皮上泛著青光,年紀稍大的那個唇邊冒出了幾絲鬍鬚,年紀小些的那個,說是少年還有些勉強,看上去方才十歲出頭,面上一團稚氣,說是孩子也不過份,只是他談吐有條有理,思緒非常清晰,確實已經不是孩子了。

“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那起混賬王八蛋瞎了眼,天天在岸上追著,大隊人馬又被困在荊州趕不過來,就憑穆泰和鐵倫,不成!”

被他叫做四哥的少年沉吟了下,面色也有幾分發苦,更多的卻是堅毅。

“他們越是要追,我就越是要把東西帶回京師給阿瑪,弟弟,這不是鬧著玩的,江南官場已是腐爛透了,除了鹽政還算清白,葛禮往下個個都是豬!是狼!咱們好容易才拿到葛禮家的來往賬冊,不能就這麼算了。”

“是,我也沒說就這麼算了。”男孩撇了撇嘴,“只是咱們就這樣下去也不成,葛禮不知道咱們的身份,咱們也不能挑明嘍,我看他們不是今晚就是明晚就能弄到船了,不到天津衛,咱們四個人準被攔下,那就糟啦!”

少年點點頭,清秀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拉開窗子看了看在岸邊賓士的幾騎人馬,想了想斷然道,“雖然一直不願求助於林如海,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今晚派穆泰上船表明身份吧!拼著皇阿瑪責罰,也不能讓那東西出事!”

他們倆又心事重重地看向了正緩緩往前滑行的樓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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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夜深了,該就寢了。”唇邊含著笑意的丫鬟推開船艙門,端進了一盆熱水,水面上飄著幾朵玫瑰,幽幽清香和艙房裡的脂粉香氣溶在一起,說不出的銷魂蝕骨。幾個大丫環坐在床下小几子上陪小姐說笑,小姐卻正伏案對鏡理妝呢。

“太太那邊安置了?”黛玉漫不經心地問,丫鬟們都起了身各自拿東西,紫梨微笑道。

“……還沒呢,我剛才讓小云去看看,被太太身邊的杜鵑給打發回來了,說是有客要來。”

“嗯……那咱們先安置吧,紫梨姐,吩咐廚房別熄火,熬下山藥粥、備些上等細點先送去。”黛玉笑笑,掀起鏡袱,小云開啟妝奩拿粉,最近黛玉自創一項保養秘方,那就是在睡前全身大量搽粉,這是她從後世的《宮女談往錄》看來的,本來是提供給賈敏,沒想到賈敏試了覺得好,便讓她也依樣而為,只是如今在船上不比在家裡,就只是搽臉和脖子、雙手罷了。

搽完粉,紫梨也去廚房傳話回來了,服侍著黛玉安歇,黛玉躺到床上,心裡在猜來客是誰,賈敏這麼慎重,想著想著也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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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起,紫梨先過去賈敏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