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唸完大學回鄉建設,卻比老師們過得還苦。

山裡?的老師少有?編制,大部分讀出來的人都選擇走出大山,不?會留下。山裡?招不?到人,只好面向?社會招老師,於是學校裡?除了少部分正規軍,更多人其實高中都沒畢業。他們經過潦草的考試就進學校了,只要能認字,能算數,能把文盲教成半文盲,就算完成了小學的教學任務。

沒編制的老師們工資極低,大多是附近山頭的人。而旺叔明明拿著校長的工資,卻過得比他們還要苦。

說這?話時?,時?序的視線停留在手裡?空掉的酒罐上,聲音也沒有?太?大起伏。

可祝今夏卻從他緊握酒罐,略微發白的指節上看出端倪。

她沒有?說話,慢慢地拿起一瓶新的,啪嗒一聲,替他開啟易拉罐,輕輕擺在他手邊,然後抽出他手裡?捏得有?些變形的罐子。

時?序接過酒罐,講了第二個故事。

在他八歲以前為數不?多的記憶裡?,母親是個歌女。那時?候城裡?時?興夜總會,母親不?紅,就是個鑲邊的,一整晚整晚地唱,唱到嗓子沙啞,喝到人事不?省,哇哇大吐,才能換來一張票子。

但夜總會有?規定,小費都是夜總會的,跟她沒半點關係。

他不?知道父親是誰,打小在一個又一個場子間輾轉長大,往往面孔還沒認全,就又換地方了。幸運的是,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們無一例外都對他很好,但大多時?候都醉醺醺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誰知道呢,也許是喝多了,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母親有?時?候清醒,會記得他沒吃飯,給幾塊錢讓他去街上買點什麼,自?己解決。有?時?候喝醉了,就把他拋到九霄雲外,又或者她自?己都忘記了人是要吃飯的。

還有?些時?候喝狠了,直接醉的人事不?省,時?序試過搖醒她,卻發現?她連他是誰都不?認得。

就這?麼飢一頓飽一頓地長大,時?序變得格外珍惜糧食。

“你恨她嗎?”

“恨過。”時?序說的輕鬆,“恨她撈偏門,恨她生了我又不?管我,恨她要丟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地方,偏偏丟到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來。”

心酸往事被他說成黑色幽默。

“可是很多年後才明白,有?時?候生活就是這?麼操蛋,你壓根沒得選。”

不?是好人就有?好報,否則旺叔這?樣好的人,又為什麼會得阿茲海默?

“路不?是她選的。她也不?想。”

時?序慢慢地回溯,手裡?的那罐酒又見底了。

“後來我才想起來,八歲那年帶我進山,她應該是病了,短短半年,瘦得只剩骨架……”

怎麼會不?生病呢?打從他記事起,她就沒有?一天是清醒的,唱歌,陪酒,有?時?候甚至不?知宿在哪裡?。

那樣混亂的生活,能長命百歲才怪。

最?後是一聲淡笑,“所?以也不?恨了,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了,又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