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輕極輕的嘆氣聲傳來,竹林中的漢子微微頓了足。

他的手中的動作未停,眼睛卻隔著層層竹葉望向了李鴻雲——那個澄州黑心親王的親外公。

孫四九出身澄州,那一年的澄沙河沿岸決了堤,孫四九的家鄉一朝被淹,無數民眾失去了自己賴以生存的花田。

他們開始四處流浪,就為了討一口飯吃。

可朝廷撥下了的賑災糧款卻被澄王層層扣押了不少,那不是米糧中摻了砂子,而是砂子中摻了米糧。

思緒漸漸回攏,今夜,自有人能為自己討回公道,柴刀鋒利無比,險些割傷自己的孫四九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專心幹起了活計。

一幅甚為詳盡的地圖呈現在了沈開濟和宛矜玥眼前,從未去過李府的二人在這短短的一晌午時間記下了在李府的點滴,小到一個狗洞,大到外廳內室,這圖上都標註得清清楚楚。

甚至李府各主子的行動偏好也是詳細得緊。

「兄弟手下還真是奇人多多。」

宛矜玥一邊默記著地圖,一邊思慮著今夜的行動路線。

「宛姑娘說笑了。」沈開濟瞧了一眼舒白「宛姑娘身邊才是英才濟濟。」

今日休沐,李鴻雲多半會在書房看書到很晚,從李府東北方翻牆進府,一路可以有不少躲避之處,只要時機掐的好,以兩人的身手完全可以避開李府守衛悄無聲息地靠近李鴻雲。

「從這裡入府吧。」宛矜玥指著地圖,初步說著自己的設想。

「宛姑娘之想也正是沈某所思,就從這裡入府吧,醜時初行動,正好可以避開守衛。」

「今夜只殺李鴻雲一人?」宛矜玥面帶不解地瞧向了沈開濟。

「李安志無需你我動手。」

男子的話語篤定,看起來不想細講,宛矜玥也樂得不問。

極淡極淡的桂花香在夜色中沉浮,一身黑衣的宛、沈二人悄然翻進了李府。

他們順著牆根分頭行走,借著那茂密的樹林遮掩著各自的身形,不過一刻鐘功夫,二人已悄然靠近了李府書房。

喵嗚沈開濟在那書房正門不遠處學了三聲貓叫,宛矜玥立刻從另一方向上了書房的屋頂。

女子輕輕掀起一片瓦,那老頭果真還在忘我地翻看著書籍。

她擺了擺手,知曉情勢未變的沈開濟迅速翻窗入屋,以最快速度近了李鴻雲的身。

冰涼的利刃頂在老頭子的脖頸上,他那皺巴巴的皮已有幾分被割破,血順著刀刃流到了沈開濟的手上,少了幾分人該有的溫熱,多了幾分器物的冰涼。

宛矜玥則儘量放低了自己的重心,雙眼不住地瞟著四周情形。

「李首輔近年來過得可好?」李鴻雲的頭被鉗制,無法左右轉動,他看不見沈開濟的面容,便仔仔細細地分辨著這男子的聲音,並不算熟悉。

「好不好的,你應當比我清楚。」既然敢入府行刺,此人必是下過功夫的,怎會連李府的近況都不知。

「還記得沈元正嗎?」

「記得。」遲疑了片刻,這李鴻雲緩緩開了口「你是沈元正的小孫子?」老頭子的腦子轉得飛快,他在思索這拖延時間的法子。

屋外卻傳來了一聲急促的貓叫,沈開濟的左手感覺到李鴻雲的喉嚨處有幾分異動,右手便已用力,那還未來得及說出拖延之語的李鴻雲就這麼嚥了氣。

「有什麼想說的,下去和我祖父講吧。」沈開濟將聲音壓得很低,在李鴻雲的耳邊悄聲說著。

匕首抽出,那血往前噴了數尺。

兩人抽身離開之時,那李府的後院中,李邱氏悄然翻身坐起,她望著眼前這個男子,他的兩鬢已有了幾分雜色,自己也從豆蔻少女成了如今的年老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