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總要在關鍵時刻登場。

或者說,只有在關鍵時刻登場扭轉乾坤之人,才會被稱之為英雄。

阿祀爾點將如雨,突進如雷,匆忙之下也率得近五百精騎闖關,聲勢浩大。嘩啦啦搖得草木亂響,風雲倒卷。

然而這巫勒僅剩的成年王子有備而來,那烏爾赤也早就有所防備,他所佈下的並非天羅地網,也不是森然軍陣。

但這群人所帶來的破壞力,卻更甚於刀戟。

諸部的首領不但是族民的統帥與旗幟,他們還代表著舊日的傳統和樸素的信條。而在如此強大的約束之下,就連草原上最大的胡部首領諾顏蘇赫都會受到制約,沓來也只得用些陰謀詭計、不敢當面造次。

更遑論阿祀爾?

天將見曙,阿祀爾已率眾而來——可事情卻不像他當初預計的那樣發展。

一方,是阿祀爾攜著身後的數百銳軍;另一方,卻是烏爾赤以及他遣人召集過來逐漸到齊的各部首領。

像岱欽、阿銀他們也都隨同阿祀爾一道,可是以赫薛為例的大部分人現在卻都站在烏爾赤身後,以不善的目光打量著來勢洶洶的阿祀爾們,雙方便在大營的正南入口處就這樣對峙了起來。

赫薛呢,的確是沓來早已籠絡的部族首領,也是被安排好與拉沁“配合”去分化挑撥阿祀爾一方的重要角色,可謂是鐵桿的二王子派——不知內情的他此刻倒也站在烏爾赤這一邊。至於那些慣於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們,雖然在得知沓來已被人刺殺了之後心中又生波瀾,但再想想“阿祀爾的手段這般殘忍放肆”,哪怕臉上不明說,心裡也得腹誹。

其實這些部族首領們聞沓來死訊,大多心中想的也不是什麼哀悼、惋惜,而是對當下的形勢又產生了一個全新的判斷——有那眼利心明者能看得出來如今主事的是烏爾赤,哪怕沓來死了兩派的爭端仍舊不可平息。而另有那投機取巧者已開始暗中盤算如何從中取利,甚至藉此機會攪動時局,將巫勒瓜分、取代也並非天方夜譚。

還未等阿祀爾開口,便有陰陽怪氣話語飄了過來,字裡行間直指要害,諷刺與責難交雜、拷問與逼迫混合。

你要問這諸部首領翻臉不認人也就罷了,為何腰桿兒卻突然挺得直起來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大勢”。在他們眼中,巫勒部兵多將廣,兇斧蘇赫威名顯著,可如今諾顏蘇赫已故,巫勒一分為三,阿祀爾作為三王子又是最勢弱的一方,再加上事事都顯得阿祀爾“理虧”,那也不怨人家對你的態度從敬畏到搖擺,最後落井下石了。

像是一些對阿祀爾還有些好感的首領沒有多言還算仁義的,他們到此也只是為了聽個解釋,而赫薛這樣的人不斷饒舌,還真就是想借著大義的名分將阿祀爾打入深淵。

從德勒黑的屍首究竟何處得來,到拉沁為何要暴起殺死莫日根,最後到賀難行刺沓來……這種種案例被一一摔在了阿祀爾面前,似乎都成為了他的罪狀。

烏爾赤本人倒是話不多,他頗有自知之明,曉得以自己目前的身份還做不到完全替代沓來,在沓來軍中算是地位崇高,但放在諸部首領俱在場的情況下還是少露鋒芒為妙,便把舞臺全部交給赫薛等人發揮。

而阿祀爾王子本人被這般魔音環繞著,卻是一言不發,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倒好像要把他們的話全部聽完似得。

“若說詰問,待會兒再提也不遲。”待心思各異的聯軍一方音浪漸息,阿祀爾卻睨視了群雄一眼,然後徑直朝著人群中央走去,目的地卻是他們背後豎起旌旗的主帳:“我哥哥死了,不論我們兄弟生前有著多少嫌隙,但此刻塵歸塵土歸土,我這做弟弟的總得見他最後一面。”

言罷,阿祀爾的身形便已從烏爾赤身邊經過,心思沉重的烏爾赤自然不會阻攔,而那赫薛正欲再引言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