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我家裡沒有姐姐妹妹,爸爸媽媽養了五個哥哥弟弟。”

“哦!天!洛桑?!五個?!姐姐一個孩子就受不了。”

“你有孩子?不可能不可能。”

“真的。姐姐三十五歲,孩子十歲了。”

“不相信不相信。媽媽三十五歲很老的,姐姐看起最多超不過二十歲,怎麼可能三十五歲?姐姐故意把自己說老的。洛桑的阿媽啦每天每天要幹很多很多活路,洗衣、做飯、放犛牛、放羊,種青稞打青稞做青稞酒磨青稞面面做糌粑,幹很多很多的活路,很累很累,跟姐姐比看上去很老很老,老了很多很多。”

木真子看到了小喇嘛盈滿淚水的眼,不由心裡酸酸的。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生養了五個孩子,孕育一個孩子會讓一個女人老去五歲,五個孩子……加上高原的狂風烈日,木真子不由想起公交站牌邊一副油畫,一位手搖轉經筒的老媽媽,該是畫中小男孩的奶奶,或許是媽媽。花白的髮梳起兩個麻花辮,一張風乾黝黑的臉上佈滿縱橫交織的裂痕,高聳的顴骨上像是燃著了兩塊紅紅烙印的高原紅,一件打著補丁的舊藏袍。小男孩白皙的小臉紅透得只剩下一個輪廓的白,一雙水汪汪清澈明淨的大眼睛,如兩汪靜靜的深邃的湖。那是木真子情感裡最美最純的眸。不知該怎麼安慰小喇嘛洛桑,竟毫無概念脫口而出一句:明天我會來看你,我們一起聊聊天,輕鬆了很多。

“真的嘛?”洛桑驚喜得如特愛吃糖的孩子得到了一個久久渴念的棒棒糖,“我送姐姐到公園門口。”

一路走來紅衣紅帽小喇嘛洛桑成了遊人眼中一個火紅的燃點,亦步亦趨的他在西斜的紅日下陣風中像團跳動的火。

在停車場與小喇嘛洛桑告別,輕快地開車把自己載回家,所有感覺飄飄然,連兒子沒先寫作業就看電視這種極大的錯誤都想不起來追究,喋喋不休地跟兒子講活佛灌頂的事。

許諾聽天方夜譚似的看著媽媽,滿臉狐疑,“媽媽,您講神話故事呢?真有什麼活佛?那麼的懸?”

木真子也講不明白,藏民族、藏傳佛教原本就是一個神秘的神話於神化的文化。

許布恩打電話說有飯局。木真子早已習慣成自然,許布恩在行裡是正科級,唯一的博士學位,高中時就入了黨,已經自動放棄了三次的升遷機會。他說自己最適合於科長一職,承上啟下。一旦當了行長,金融界的風險最大,塔尖上稍不慎就粉身碎骨。哪個行長副行長不是拉幫結派,給自己攏人脈?行長之間拉幫結派勾心鬥角就一個字,累!當科長雖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上不上,下不下,左右為難,事事沒有決策權這麼一個職位,但風險小,同時可以做到誰也不得罪,所以許布恩在行裡是人緣最好的一個。兒子許諾完全是許布恩的板本,柔雅的蘇州人,就像蘇州精雅的園林,幽深的街道,處處給人以感官上的寧靜和慰籍。兒子出生在許布恩的祖籍蘇州古鎮,上小學才來的北京,講著普通話,像許布恩一樣,多一半是柔婉的蘇州語調。隨著和許布恩之間一步一離的情感距離,兒子在亦步亦趨彌補著寂聊的心。他的每一個眼神,舉手投足間都在重複著當年的許布恩。如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真想給兒子修飾一點西部人的粗獷豪放,比許布恩多一點豁達大度開朗。

吃過晚飯。許諾練了會兒薩克斯,洗完澡在臥室起了撒了會兒嬌就回自己屋睡了。木真子是個注重養生的人,從沒有過夜生活,起居有時,飲食有節。每晚睡前一杯玫瑰阿膠粉,是木真子養生之道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女人天生怕老,尤其漂亮女人,更怕。木真子也不例外,所以在琳琅滿目的保健藥品中選擇了玫瑰阿膠粉。

躺在床上慢慢睡去。似是夢,許布恩溫潤的唇貼了上來,帶著濃濃酒氣的急促呼吸聲攪了木真子的夢。不知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