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他或許是為了救她,但是這一點,她不肯承認。

就像一年前逼迫她吞下毒藥的那個瞬間一般,胤禛,這個四爺在她心目中始終是個蠻橫象徵的存在。從來都沒問過她心底真實的意願,就專斷地成功取代了她本人在她生命的旅途中為她決定一切。憑藉著這樣的手段,他決定了她的死,決定了她的新生,接著又決定了她的面具。這個好決定他人生死好惡的男人,真是叫她感到畏懼。很自然,留存在心底在失憶期間產生的僅有的親切感也隨著日益增加對此人的厭惡而消失。她真的討厭他。

懷著這樣的情緒繫好手絹,她往大門那兒看去。立即,被眼前的狀況嚇到。門開處,除了站著的幾個僕人,還矗立著一個算得上她知己的男人。方不染的影子就這樣落到了她的眼裡。

天還沒亮,低頭瞧瞧自己身穿的月白色衣裙,她想,還是不要驚嚇到旁人為妙。屏住呼吸,扒著手邊殘缺了一角露出裡邊凹凸碎粉末的青磚,她繼續偷看。

一位腆著高高隆起腹部的女人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朝方不染走了過來。她喊他額駙。接著又小聲絮絮交待了什麼,小蝶沒聽清,但接下來方不染的話卻傳入耳來。

他說,“修遠與求索兩個孩子還在睡嗎?”

那女人點頭,臉上忽現擔心,抓住了男人的手,

“你不去行嗎,我去求皇阿瑪,讓你帶著我離開這裡,好麼?額駙,不知為了什麼,我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

“啊,是這小傢伙欺負我們的公主嗎?”他雙手覆蓋住她肚皮。下人們紛紛退去。女人嚶嚀著倒在他懷裡,說並不是身體和腹中骨肉的不適,而只是自己擔心。

方不染大笑,拍拍女人的腦袋沒說話,鑽進了傭人牽過來的馬車,坐好後,還掀開窗簾朝他的妻子招了招手,吩咐了車伕一句“萬花樓”就蓋上了簾布。一襲車馬在黎明時分匆匆離去,直到看不見男人的背影,那方府的女人才叫人攙扶著轉身入內,而那扇叫年小蝶熟悉的大門也重新關閉。

“萬花樓?”咀嚼著男人方才的話,年小蝶找到了新方向。

由郊外趕到京城的最熱鬧的中心街區的時候,年小蝶的腳後跟已經磨破。她是在傍晚時分才到達的。這條路,她也曾經來過不止一次。要麼是坐著年府的馬車,要麼是在丫頭春香的陪伴下。唯一支撐她到此刻還沒有趴下靠的就是強大的內心。這種倔強又堅忍的心靈是與她外在表現出來的柔美完全不協調的。因此,用一個概括性的詞彙來準確地形容她這種不協調,外柔內剛怕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天要黑不黑的時刻,街道兩旁已擺滿了小吃,熱騰騰地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她已經一整天沒吃過什麼東西了,連水也喝得極少。直到這時,她才感到餓。摸摸口袋,沒錢。還好,富家小姐還有首飾。就這樣,她走近了離街道最近的一家典當行,段家當鋪。

脫下全身唯一的首飾,手腕上的兩個玉鐲後,她把所有含著希望的視線瞄準了當鋪的老闆,一個面色白膩,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架著鼻樑上那單片的西洋鏡反覆研究那副玉鐲。他一會兒看看手裡的東西,一會兒又以好奇嚴肅的神情看看這個臉上蒙著手絹的女人。心裡冒出疑問,這麼好的和田玉,即使在皇家供物裡也很難見,眼前這個神秘遮住臉的女人又是從哪裡得來的呢?而且,她當得是死當,要錢也要得那麼急。似乎根本不明白這副玉鐲的珍貴。雖有懷疑,可是商人嗜利的本性更快的為他下了決定。

“五……三……兩百兩吧,我看就值這個數了。”當鋪老闆說。

年小蝶二話不說,在當票單據上按了個手印,抓起銀票就跑。有了錢的她首先為自己換了一副行頭,換了件男裝,把長髮盤繞在布帽裡,當從裁縫店夥計驚訝的眼光裡走出來的時候,她對著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