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隨手一扔,便扔進了院中大坑,從袖中抽出一條手絹,擦了擦手,隨手亦扔進了那大坑中。眾官員只看著那白色絲絹如殘荷一般逶墜在泥濘之中,只覺心中似被巨靈之掌撒扯,潑天恐懼兜頭砸下。

她身後侍衛忽啦啦擁上前來,將盒中那些頭顱提了出來,沿著眾官員繞了一圈,其中就有這些官員的親朋故舊,現在也只剩個鮮血淋漓面目猙獰的頭顱,被那些侍衛如扔死狗一般扔進了大坑,旁邊已有人往裡填土,耳邊是那女子寒意十足如催命閻羅一般的聲音:“各位大人,逢此大劫,百姓遭難,諸位食君之祿自問可作到忠君之事?”

內中十有八九之人面色慘白,只為今日落進了這女子手中,怕是難有命回。那女子見得眾人無一作答,遂道:“若覺自愧於君者,可畫自供狀,本官代為呈交皇上,等候陛下發落。若有人敢抵賴,被本官查出來,還是與這些坑裡的頭顱去做伴吧!”

她身後侍衛早有人抬出筆墨紙硯來,一字排開,足排了七八套在桌上。有官員目光在人群中巡梭,面色灰敗走了過去,開始寫自供狀。也有官員憤憤不平立在當地,傲然看著坑邊女子。

豈料那女子微微一笑,色若春曉,指著他道:“馬汝成,你在淮安開了五家米店,其中新米以數倍高價售出。但去歲至今,你每家米店並無進新米的紀錄。而淮安城內的粥棚裡本應是新米的粥棚全成了陳米,當本官不知道嗎?”見得那人面上傲然之色淡去,遙遙後退了幾步,卻被她喝道:“來人,將這喪盡天良的貪官給本官砍了,扔進這坑裡埋了!”

旁邊侍衛兵卒如狼似虎,撲上前去將那人拖在了坑沿,扒了官帽官服,一刀砍了腦袋,那人頭顱滴溜溜滑下坑去,同先前那些盛在盒中的頭顱滾在了一處,其中有侍衛伸出一腳將馬汝成的屍體踢下坑去,不多時便被掩埋進了坑中……

兩個月以後,江淮之地新任的大批官員到任,立刻投入到災後重建之中。英洛穿著葛衣短打,在田間地頭隨意巡視,面色被陽光曬得微褐,嗓子裡如冒煙一般。

她仰頭去看,天清氣朗,一絲雲朵也無,額頭汗珠滾落下來,在乾裂的唇角邊流過,砸進了腳下的塵土之中,眨眼不見。遠處有年輕男子悠然而來,也是葛衣短打,手中提著一個粗瓷酒罈。走得近了,低下被太陽曬得微紅的面龐,嘆道:“洛洛,你曬黑了!”全然不似分別了數月的夫妻,而是早晨才出了門晚上方回的夫君一般。

想要尋找的人,無論他走了多遠,或者如何淹沒在人群之中,請千萬別放棄。他就在你的心裡,有一天會循著心中的牽引出現在你的面前。

一生之中的某一日,他願意陪你偷得一刻閒暇,閒坐在田間地頭,莫管人前背後的榮寵興辱,歡笑風霜。有綠色小苗在眼前鋪展開來,陽光青草的味道在鼻息邊繚繞,那個關於田園的夢想就此實現。

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