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已過,天色已暗,到了掌燈時分了,因為我的行程拐繞了一個大彎,原本是隻要順蕉水一路而下,傍晚時分即可到隔江樓的,拖到現在卻還只是在城郊的區域。

蕉水鎮的城郊,也是處在蕉水河邊。在這條郭姑娘家門前流經的小河與蕉水匯聚處的對岸不遠,紅雪樓的層層屋簷下的紅燈籠已經點燃了。紅雪樓雖說也是樓,但規模比隔江樓卻是大多了,紅雪樓其實是一個很大的莊園,重樓疊閣,極其富麗。除了臨水一面的三層大樓,裡面還有更多成片的屋舍,甚至還有私家花園,花園裡還有小山與及很大的湖池。

自然的,這樣的屋子,是有錢人家的了。以前的紅雪樓懸掛的是大大的薄紗燈籠,裡面每座建築的每層樓都掛有,發著黃亮的光,以及它的各處屋子房間裡、院子裡的燈,那可真是燈火通明,在蕉水江面上看,哪怕是很遠的地方看去都是非常顯眼的。在沒有月亮星星的漆黑的夜裡,紅雪樓還可當作是夜裡行船的路標呢。但是現在紅雪樓掛的卻是這些只透著幽暗紅光的紅燈籠,遠沒有往日那般明亮輝煌了。

紅雪樓的主人姓花,是一個有錢人,做著很大的生意,東西南北都有他的貨船在跑大貨,蕉水鎮上最大的米店就是他家的字號。紅雪樓以前的名字就叫“花府”,隨了主人的姓,很是簡單。花府裡面的花園裡種植有很多的桃花、杏花,包括各個庭院裡也種植有很多,冬開杏花,春開桃花,而杏花的花期又比較長,可以一直維持到桃花凋落的時候。

據說一回初春,天氣暖洋,花府的桃花和杏花全都鮮豔地開放了,成了一片花海,煞是好看。然而因為春寒,一日夜間忽地颳起了大風,又還下起了雪,其實這裡正月春天裡下雪是常有的事,桃花不似梅花,哪怕冰雪結上了花瓣之上,在冰雪中依然還可孤傲地盛開,這場風雪把花府的桃花花瓣幾乎都吹落了。雪是白的,而桃花瓣是紅的,和天上下的雪一塊飄落積累在了地上、牆上、屋頂上。杏花卻是如梅花一樣,在寒冷中盛放的花,越是寒凍越是孤傲地怒放,杏花的顏色有白也有紅。如此,整個花府裡下的雪,一片潔白中,卻綴有無數的點點鮮紅,桃花給吹落了,卻還有同樣潔白和粉紅的杏花在其中綻放。

如此,花府裡似下了一場罕見的桃花紅雪,那真是罕見的美景,恰巧此時花府夫人又生下了一個孩子,所以花府後來便改名為“紅雪樓”了。

我只是一個行走在蕉水之上的窮人家的孩子,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有錢有權的親戚朋友,要不然,我的奶奶和母親也便不會因為沒錢醫病而早逝又還欠別人家很多錢了,所以對於紅雪樓,我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進去的。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我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我卻進去過幾次紅雪樓。

那是十多年前了,那時我才七八歲。一個寒冷的冬天,父親去蕉水鎮上賣木炭。木炭在寒天裡的需求量是不少的,尤其是對於有錢人家,屋內生火取暖的用量很大,煮水、泡茶、溫酒的爐具裡的炭火,更是長年不滅的,甚至也用來當柴草燒,用來炊煮做飯的,因為燒炭的煙氣很小,燒盡後的木灰很少,也耐燃。即便是普通人家中,爐具裡的炭火也是不熄的。因為家中難免有朋友客人往來,有人來了自然是少不了沏茶招待,沏茶得用熱水,再去生火燒水是來不及的,所以很多人家中都是有個長年不滅的燒炭的小爐具,爐上有煲,日夜的在燒著熱水,需要的時候,把炭火吹旺一些即成了。

那天已是下午了,我們遇到了外出採購木炭的花府管家,而也很巧,那時還在市上賣的木炭不多了,別人的大都差不多賣完了,唯剩我們一家多一些,還有好幾擔。因為我們到得鎮上時間較晚,那幾日天冷,還下大雪,蕉水河的上游結冰封凍了,行不了船,我們是僱牛車拉炭到蕉水鎮上的,行程速度比起水上行船來還更慢,我們是頭天下午出的發,到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