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動作舒展有力,像一條優雅巡航中的殺人鯨。

天空的影子迅速消失,上與下失去參照物,陸臻看著深度繩上的數字逐漸增加,夏明朗已經閉上了眼睛。當安全繩碰到第一道卡標時,夏明朗停了下來。

40米。

他睜開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陸臻的臉,微笑的臉,向他揮一揮手,繼續往下,消失無盡的濃黑中……

離開夏明朗,陸臻感覺自己的心情更平靜了一些,他放鬆雙腿,收緊下巴,努力從肺部抽取更多空氣,將它鎖在口腔中,這口氣體至關重要,必需要依靠它來平衡耳壓。

深度還在增加,心跳卻變得更緩慢,陸臻感覺到海水越來越沉重的壓力,人類外放的五感被擠壓回身體內部,外部世界彷彿已經不復存在。

他閉上眼睛,越潛越深……進入自己內心的深處,這是百分之百屬於“我”的時刻,只有“我”。

安全繩被卡尺扣住時帶來輕微的扯力。

60米,到了。

陸臻睜開眼睛看周圍的世界,他拉住安全繩繼續往下一米,撕下61米的標籤條,然後調頭上浮。

上升比下潛更需要體力,必須用力蹬腿對抗水壓和體重,那需要更多的專注與自信。

水面就在上方,空氣就在上方,天空就在上方……夏明朗就在上方,在水面等待著他。

不再有任何哪怕是一絲的雜念,陸臻不自覺地翹起嘴角。

無法解釋這是怎樣的心情,他是如此迷戀下潛,獨自的,純粹的,徹底的與自己的靈魂重合;可是,每一次,他又是那樣迫切地嚮往著上浮,嚮往自由地呼吸,嚮往夏明朗專注期待的目光。

海水是那樣的清澈,在冰藍色的燈光中像水晶一樣剔透分明,被陸臻帶起的波紋向上擴散,好像海面已經近在咫尺。陸臻抬起頭,看到流蕩的波光中有一個人影向下墜落。

陸臻困惑地睜大眼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血液中過量的氮氣讓他的神志空白,反應遲鈍,他只是那樣呆呆地看著。在一片寂靜中,有人落下來,越來越近,那個人張開了雙臂,細細的水波從他身上滑過,熟悉的面容泛出霧一樣的光暈,然而他的眼睛緊閉著,彷彿熟睡。

陸臻像是入了迷,他看著這張臉從他眼前滑過,平靜的海水盪漾出波紋,他低下頭,看到腳下是黑色虛空的深淵。

終於有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擊中了他,好像心絃被撥響,聽到如山地呼喊:抓住他!

陸臻猛然翻身下潛,他激起一股水流趕上夏明朗,緊緊地抱住他,兩個人的體重疊加到一起,夏明朗下沉的衝力帶著他往下墜,陸臻迅速的拉住了深度繩。

43米。

陸臻抬頭往上看,沒有天空的影子,前方好像沒有盡頭。在抱住一個人的情況下,上浮變得如此艱難,他用力蹬腿,一手拉住深度繩把自己往上拽。

缺氧造成的暈眩與麻痺感逐漸擴散,意識開始模糊,肺部產生劇烈的疼痛,陸臻努力睜大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清深度繩上的數字,在某個瞬間,陸臻甚至以為自己在下墜。

絕望,如此沉重,每一下心跳都像重擊,敲打在鼓膜上,令雙耳嗡鳴。

神志昏沉,陸臻眼前滑過巨大的金青色的陰影,它優雅的轉過身,用厚實的嘴唇輕觸他的身體,然後緩緩上浮。

超雄性蘇眉魚!

據說,只有生長到一米以上的雌魚才有機會變性為雄魚,而在這其中,只有極少的一部分會生長為超雄性的蘇眉魚,它們是群落的首領。陸臻一直知道他的蘇眉孩子們擁有自己的首領,只是他一直沒有見到過。

陸臻目送這條兩米多長的巨魚離開自己的視野,他低下頭凝視夏明朗沉寂的臉,這個人看起來彷彿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