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合同,“不也是國營單位下屬的商業機構嗎?應該沒有問題啊。”

狄炳根卻告訴他:“這都猴年馬月的事了!這個東亞公司早承包給私人了,私人又再轉手承包給別的私人,關係早理不清啦!更糟的是,要找它的主管單位要錢也沒門兒,主管單位只出名義,只知道收管理費、拿紅包、提成,出了問題,他們一點責任也不負的。”

狄慶槐一聽更感無望,他知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狄炳根在上海混了幾年,多半已經有了自己的營生了,真要把他逼急了,這小子灰—拍走人,這事就徹底沒指望了。他滿臉沮喪說:

“炳根,這事,只有你拿主意了。”

“我能有什麼主意?”炳根眼珠骨碌碌轉著,“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緊緊咬住這個東亞公司,它是中介人,又是註冊公司,有法人代表,銀行還有戶頭,跑不了的;實在不行,就上法院!”

“真要是騙子,法院也找不著他們的。”狄慶槐嘆了口氣,一下倒在床上。

炳根觀察著他的臉色,一邊開啟了電視:“慶槐,就這樣,明天再說吧。著急也沒用,既來之則安之,你看看電視早點兒休息。我還要辦些事情,不陪你了,明天一早見。”

說罷他就匆匆溜走了。狄慶槐也懶得起身攔他,他知道瞿志平的話不幸言中,這小子絕對是靠不住的,明天他露不露面還是個問題呢。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老婆範招娣帶著孩子還在狄家灣,這小子真敢出此下策,他孃兒倆今後日子就難過了。這麼一想狄慶槐定下神來,拉上被子,決定先矇頭睡上一覺再說。

狄炳根第二早晨還是準時來了,看來他也害怕招娣孃兒倆受牽連,不敢把事情做絕。兩人出了賓館,上了桑塔納轎車,七彎八拐來到一條小街上,停在一幢裝修過的舊樓房前。狄慶槐下了車,抬頭一看,門口正掛著“東亞實業開公司”的招牌,他不禁納悶兒說:

“當初籤合同,不是在這裡嘛。炳根,你***說實話,這是怎麼回事?”

“那會兒是在一家賓館。”炳根連忙解釋,“這種公司,總是搬來搬去的。”

狄慶槐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緊鎖雙眉,預感到情況不妙。

東亞公司門臉兒不怎麼樣,裡面的辦公室卻裝修得十分豪華,他倆枯坐很久,除了一個辦事員來招呼過茶水,就再沒人露過面。四處靜悄悄的,像是一座無人的空樓。又過了半個小時,狄慶槐焦躁地看看錶,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炳根,告訴你,你可別拿我當猴耍呀,你說,那姓張的怎麼還不來?”

姓張的就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叫張福林,過去狄慶槐也跟他多次打交道。炳根居然瞪他一眼,不屑地說:“這都不懂?怎麼還不來,因為你是來討債的嘛。現在呀,是楊白勞比黃世仁更厲害。等吧,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這時,他腰間的手機響了。炳根解下一看,神色頓時有些不安起來。他起身道:“慶槐,我出去一下,馬上就來。”狄慶槐很詫異,然而炳根已經走到門口,說他要上洗手間,話音剛落,一閃就不見人影了。

狄慶槐大為疑惑,立即起身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一道小縫,往外面看去:原來這小子並沒有逃跑,而是站在樓道盡頭正在跟一位上樓來的秘書模樣的年輕人低聲說著些什麼,然後就下樓去了。

狄慶槐滿臉狐疑地回到沙上坐下,片刻之後,那個秘書模樣的年輕人便開門進來了,自我介紹說他姓黃,然後又遞煙又倒茶地客氣了一番,卻告訴他,他們的張總經理有急事過江去了浦東,今天是回不來了。

狄慶槐忿然起身道:“不是昨天約好的嗎?”

黃秘書雙手一攤,表示毫無辦法,又敬上一支菸,然後退下去了。

狄慶槐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