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該笑話我了。

可是老穆讓我感動不起來,他敞胸露懷熱騰騰的冒汗,粗俗的像他打鐵的火爐。我覺得他應該這樣念:“打鐵打鐵我打鐵。”穆一看出我心不在焉,狠很地剜我一眼,杏眼滴溜溜地飛過來,我接住了,也狠狠地回她一眼。老穆讓我們一人說一句關於月亮的詩歌,結果我說的是,小鎮有點江南的味道。

我很鬱悶,這是怎麼搞的,關月亮什麼事。都是梅里害我。穆一樂得好象一朵大菊花,在夏天菸灰藍的夜裡左右搖擺。她的開滿小雛菊的黃|色連衣裙抖得要裂開了。

女人是女孩變的(3)

三,

上溪河是穿過小鎮的一條河水,在我十二歲的那年還是很乾淨的。從沿橋路到上溪河需要穿過花襲裡。但我寧可繞遠,我不願意接近那些精緻的女人。不,我不是害怕她們,我還沒有害怕過誰。帶著面具的女人我有點瞧不起,美是美的,總過於假裝。雖然每次都對我微笑的那個金淑姐姐很喜歡捏著我的臉頰溫柔的和我說話,可我還是不樂意遇見她。她身上的香味很清甜,與其他女人不大一樣。

可是我得去河裡游泳,我游泳的姿態很漂亮,我的雙臂伸的那麼直,兩條腿自如地在河水裡划動,水紋向旁邊散出優美的弧線。我比不上穆一優秀,也比不上梅里標緻,但我總得炫耀點什麼吧,那就只能去游泳了。

我爬上城南的老城牆,在上面坐一小會。夏天傍晚的暖風不再激烈,逐漸柔和下來。不被關注的好處是行動可以比較自由,老穆這一向生意紅火,臉上都開出紅紅的爐花。他沒有時間管我。

梅里通常來的比我晚一些,她家裡開著一片醬園店,她得替她媽媽看店。河邊沒有換泳衣的地方,我們都事先將泳衣穿在裡面。我的泳衣是那種抽褶的過時式樣,難看得黴氣。老穆不肯給我換新的。他說:“換新的也行,你也考個前三名”。穆一在旁邊花姿亂顫。我是不想努力,我覺得除了學習,我還有更多的事情要辦,我得翻過西山口,看一看那裡的風景。我還得想辦法讓老穆同意我去學畫,梅里已經畫得不錯了。我坐在她邊上,看她矜持的半歪著腦袋,用右手的中間三個指頭夾住鉛筆,大拇指和小拇指嬌媚地張開,測量物體的間距。她是故意嬌媚給我看的。每當這時候我就想起穆一說過的話,她說:“梅里,是個妖精女人”。

我沒有見過妖精,但我見過梅里。

梅里的身材也已經很女人了,她鮮豔的紅泳衣亮閃閃的,一路搖晃著大小男人的眼。這其中也包括樊攀和丁卡。他們的眼光兜兜轉轉,迂迴著彎過來,晃一晃就不見了,然後再彎過來。梅里才不理睬他們:“一群小青蛙”。梅里大聲笑起來,笑聲落在水裡,在水面上擊出一串鮮亮的水花。

不過也有不一樣的時候,這是我後來琢磨出來的。我很會琢磨秘密,我鎮日的東搖西蕩,把一些奇怪的現象記在心裡,偷偷的反覆篩選。譬如,梅里和河西小葛的關係就很微妙。河西小葛真是個人才,學問好長得也好,會吹一口美妙的口哨,還會彈兩下吉他。他已經高三了,可是好象一點也不著急似的。聽人說他是準備上軍校的,他有個伯父在軍隊裡當高官。梅里不笑了,她很正經的坐上岸,在屁股底下鋪了一塊孔雀藍的大毛巾。藍色和紅色都很搶眼,老遠就能被人瞧見。

所以,我一點也不奇怪梅里總能被河西小葛一眼認出來。河西小葛並不是來游泳的,他命中犯水。這是他媽媽講出來的:“那一年,還沒有河西小葛的那一年,河西大葛和河西二葛在上溪河下游游泳,本來河水還流的好好,突然就漲的大水”。葛媽媽說到這裡,很沉重的停頓了一下,只這一下,就揪住了好些人的心。“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