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輕描淡寫的道:“奉三的密函充份表現出他的才智,那並不是一封向我解釋他所作所為的陳情信,而是向我描述出在現今的形勢下,最佳的軍事策略。奉三確是了不起,令我不但不忍責怪他,還不得不支援他,讓他繼續當半個叛徒的角色。”

楊全期訝道:“半個叛徒?”

桓玄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道:“奉三的立論是一天南北沒有統一,一天邊荒繼續存在,將沒有任何勢力可以獨霸這無法無天的地方。而邊荒集存在的價值,正因她有別於天下任何一個城集。所以我們若要參與邊荒集,這個自古以來從沒有出現過的危險遊戲,必須依邊荒集的遊戲規則行事,如此方可以成為得益者。全期認為奉三這個說法如何呢?”

楊全期仍未弄清楚桓玄對屠奉三的“心意”,避重就輕的道:“荒人悍勇成風,且出現沒有人想象得到的空前團結,加上對邊荒的熟悉,故燕國天師兩軍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勉強攻下邊荒集,可是慕容垂和孫恩一離去,邊荒集便被荒人收復。由此看來,要攻下邊荒集固不容易,保住邊荒集更是難比登天。”

桓玄又從他身旁走過,陷入深思中,移到一扇窗前,朝外瞧去,點頭道:“若沒有奉三,我們今趟遠征邊荒集的行動確是一敗塗地。可是我可以信任奉三嗎?他遠在邊荒集,我如何可以控制他呢?”

楊全期聽得心中產生出另一陣寒意,屠奉三是陪伴桓玄成長親如兄弟的戰友,仍如此被桓玄懷疑,其它人將更是不堪。

他更清楚屠奉三一直對桓玄忠心耿耿,直至桓玄輿屠奉三的死敵聶天還結盟。

桓玄嘆道:“奉三在信內表示明白我攏絡聶天還的原因,因為北府兵水師與我們實力相若。如我們再被聶天還牽制,將無法控制大江,與聶天還結盟是唯一的選擇。你看!奉三是多麼善解人意。”

楊全期直至此刻,仍弄不清桓玄對屠奉三的態度,哪敢答話。桓玄從來不是以德服人,但他的威撬力同樣有效。

桓玄轉遇身來,微笑道:“今次全期做得很合我心意,因為如你不當機立斷的撤兵,我敢肯定你的遭遇會比聶天還更不堪,且會把奉三半真半假的背叛變為真實,而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們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

楊全期放下心事,回荊州後一直在恐懼裹過活,怕的當然是桓玄會因他無功而還降罪於他。

不過另一方面又心裡不服,聽桓玄的語調,似是把屠奉三看得比自己高上不止一籌。

低聲道:“卑職當時已作好最壞的打算。”

桓玄搖頭道:“奉三絕不會蠢得與你們正面硬撼,而會採用孤立和截斷糧線的持久戰,到你們捱不下去被逼撤軍時銜尾窮追。邊荒是荒人的地盤,優劣之勢清楚分明,你們絕沒有機會。以聶天還的精明,仍要損兵折將而回,若非一場豪雨,我們或會痛失夥伴。”

他說的全是當時的事實,楊全期登時語塞。

桓玄移到窗旁站立,像有點怕被射進來的夕陽光照耀著,雙目閃閃生輝,似在自答自問的道:“我可否信任奉三呢?”

楊全期道:“只要看他往後的表現,不是可一清二楚嗎?”

桓玄道:“四天前他才著人送來了一批優質胡馬,並傳來一個可以影響我全盤計劃至關重要的訊息。不用瞎猜也可知道他會有非常出色的表現。”

楊全期訝道:“那主公還有甚麼好擔心的呢?”

桓玄微笑道:“這並不足夠。”

接著盯著楊全期,一字一字的道:“他唯一消解我對他疑慮的方法,就是把大江幫的餘孽斬草除根。當他把江文清的首級送到我案上的一刻,我才可以相信屠奉三仍是以前的屠奉三。”

楊全期聽得頭皮發麻,無言以對。

海南島,孤月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