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昏黃的燈光下,一名青年男子正聚精會神的數著手裡的錢,昏暗的燈光下,他被衣袖遮掩的手腕隨著動作的起伏不時露出駭人的傷疤。

“五十五,六十,六十五......一百二十五......一百五十!”

“好了鍾壽,別再數了,你數再多遍錢也不會變多的!”

路過的黃正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抱怨道。

本來他就因為錢不夠心裡發慌,鍾壽這麼一搞他怕是連覺都睡不好了。

鍾壽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便沉默的將錢一張張仔細收好,沒忍住嘆了口氣。

“每月600法郎的學費,理事會資助150法郎,我每日做小工有15法郎,就是這個月不吃不喝,也攢不夠一個月的學費啊!”

鍾壽輕聲呢喃。

“明明留法理事會都給錢了,生活卻還是老樣子呢?”

黃正方聽到鍾壽的疑惑,想起自己聽說的事情,忍不住酸言酸語道:“也就咱們是老樣子,那張訓可是收到了凡詩利大學的來信,就是不用學費也可以回去上學,哪像咱們,還得為每天的生活奔波。”

張訓?

鍾壽也想起來了。

在他印象裡張訓一直都是不怎麼愛說話的,但卻十分熱愛學習。

在施耐德鋼鐵廠的時候,只要休息都會捧著一本書看,鍾壽每次瞧見都感覺自己實在是太過懈怠,便也跟著他學。

誰曾想不過跟著張訓的節奏看了幾天書便頭昏腦漲,精神不濟了,最後只好放棄。

想到他現在的名氣,鍾壽忍不住嘆道:“他有這樣的名氣也是他該得的,咱們可寫不出他那樣的書。而且我聽說他拒絕了凡詩利大學的邀約,又給死去的同學爭取了賠償金,這樣的人,咱們不該在背後議論他,此非君子所為。”

黃正方聞言抿了抿嘴,沒再接著說下去。

他也就一時不平罷了,但其實心裡對張訓等人還是十分佩服的。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勇氣去狀告巴黎警察局的,最關鍵的是他們還贏了。

這場官司也為其他留學生心中注入了一劑強心劑,大家對未來總算是沒有那麼悲觀了。

夜已深了。

為了省錢,鍾壽跟黃正方早早的便準備上床睡覺。

將煤氣燈關了之後兩人便都上了床,只是不知怎的,鍾壽一點睡意都沒有,忍不住在下鋪來回翻身。

這動靜引得躺在上鋪的黃正方不堪其擾,忍不住抱怨道;“鍾壽,你今天是怎麼了,再不睡覺當心明天遲到!到時候被工頭扣了工錢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鍾壽聞言卻長長的嘆了口氣,還是沒忍住開啟了話匣子:“哎,黃正方,你說咱們還應該繼續留在法蘭西嗎?”

本來正在醞釀睡意的黃正方一下子清醒起來,他揉了揉眼睛,不耐煩道:“為什麼不留下來?我還什麼都沒學到呢,現在讓我走我可不甘心!”

鍾壽說道:“但你不覺得咱們現在呆在這也是浪費時間嗎?”

黃正方這下子是徹底睡不著了,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坐起身來,問道:“鍾壽,你到底是怎麼了?當初咱們掙破腦袋來到這,不就是因為國內學不到嗎?你現在走了,咱們這些年浪費的時間不就更是白費了嗎?現在理事會已經恢復了對咱們的援助,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說到這裡黃正方沒忍住打了個呵欠,嘟囔道:“好了,別想這雜七雜八的了,快睡吧,明天還得幹活呢......”

說完便重新躺倒在床,沒一會兒上鋪便傳來了陣陣鼾聲。

躺在下鋪的鐘壽無奈的輕聲嘆氣,盯著頭頂的床板陷入了沉思。

黃正方說的也有道理,但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