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洩個痛快!

時值子夜,月高雲低。未值燭臺的正明堂內,顫顫巍巍縮著個喊不出聲的黑影。是磕了膝蓋,還是摔了腿?為何蜷成一團、一聲不吭,是壓著了傷口,還是胃腸又在作痛?小姑娘察覺是他,眼都來不及睜,氣都喘不勻,光從胸前攥了那皺巴巴信紙懟上他胸前:

“小公子……楊忻……沒了……”

這一句不夠,還有:“太后娘娘……更不好……”

甚至開始出餿主意,胡說八道:“我好著……要不你先騎平夷趕先頭回去……”

無怪乎他得扮一回嚴父,沉下臉痛心疾首斥責一句:“不懂事!”誰家可憐閨女登時愣住,那還等他一套套大道理往出來搬,是紅了雙眼只管把他發狠一推:

“是你!糊塗!”連咳帶喘,她依舊寸步不讓,“我夢見……皇帝千里迢迢派了人來……誰知道是不是夢!太后娘娘的這份信你就瞞著我,小公子出事如果不是二哥通氣我更無從去得知!你是要繼續掩耳盜鈴,還是你根本瞧不起、我……看不上……還是不屑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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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晉那雙重瞳跟著就往荊風身上一掃。後者往後輕輕巧巧一躍,蹭條門縫說不見就不見,甚至還有閒工夫扯了文雀一起。後者看熱鬧看得起勁,還老大不樂意呢!

他現在還能如何分辯?說一切是二哥居心不良有意陷害?說他方才正要對她和盤托出求個開解?不,她才跌了一跤,半夜三更又不好好睡覺,瞧瞧,或許又發了燒!“都是噩夢。”他張口便道,“疼不疼?你文雀姐姐去找杜令濟……不論什麼事情你也不能這麼折磨自己……”

“別打岔!”李木棠卻朝他吼,“今天一定要說清楚,不可以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不然不僅僅是噩夢……萬一丟了性命……!”

戚晉哪裡聽得了這個,不由分說就要上手先抱她回床去。李木棠掙脫無力,竟然好一聲嘶吼,嚇得戚晉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怔住。杏仁眼裡圓溜溜的眼淚應聲就掉,連那耳根都赤紅如滴血!她趁機更推開戚晉,轉身扶住了床沿,一句又一句,急得好似掉進油燈臺爬不出的老鼠;揮胳膊又蹬著腿,簡直毫無章法!

她說出口的話,卻鞭辟入裡,更咄咄相逼令戚晉無以應答:

“年前和議早都結束,今日已是二月十三。時間早夠訊息傳回去聖旨再傳過來!什麼聖旨?戰事平定,或許就到了卸磨殺驢的時機!流寇劫掠、燕人餘黨報復,多的是理由,讓你不聲不響……再也回不了長安!我做了這樣的噩夢,又難道只是個噩夢?不要說你不知道,攘外他已經做到,全天下最困擾他的不就只剩下個你?兵權還在你手裡,他憑什麼放心?他甚至已經開始了……不要說你不曾注意!國舅爺的事是給怎麼給太后娘娘發現的?還有這回,楊忻到底是怎麼沒的?太后娘娘生病需要你立即回去的訊息是真的嗎?京城裡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一樁樁一件件你到底清不清楚?!親事府損兵折將,又撥給了小之五個人;右衛現在在時將軍手裡也不跟著你;二哥受了傷才好了沒多久……你有沒有想過萬一?!”

戚晉深思熟慮過。可那畢竟是個苦差事,又有照顧阿蠻這等上好藉口容得他因循遷延。他方才著急來此,不也是想胡鬧上一通,得些慰藉同情?可原來這藉口是假的,慰藉更是騙術。黑漆漆的夜色裡,他卻忽而看見光芒萬丈一個阿蠻——不再是近來落水狗兒的可憐模樣,是似曾相識、卻闊別多日的精神氣。他甚至好似聞到春日寒津津又雨霖霖的青草味兒,奇筋八脈竟瞬間通暢,渾身精神更為之一振——

好像有很久很久,他只顧著為她殫精竭慮,卻忘了他愛她,更忘了他是為何而愛她,愛的又是怎樣一個她:

眼前的小姑娘義憤填膺、風聲鶴唳;分明膽小如鼠,卻又無所畏懼;她大可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