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綬?這又如何?”

周遭人聲鼎沸,無需刻意壓低聲音講話,他便一口氣喝乾麵湯,再坦然講來:

“他老爹不知道從哪裡打點的關係,此次春闈,要點那小子做榜眼。”

“榜眼?”

林懷章眯起狐狸眼,失聲一嘆,引得周遭眾人紛紛側目。張祺裕反應迅速,馬上高聲應和:“啊!對啊!周邦彥!周邦彥的《少年遊》真跡是在我這兒。走走走,我回家給你取去。”

他說著一步跨出條凳外——險些被絆個馬趴,而後扯著林懷章就走,還勾肩搭背又做出一副混混樣子。待堂而皇之溜出了門去,他前後看看,似不經意地拿胳膊肘一搗對方胸膛:“以前還跟我說什麼‘大隱隱於市’,這一驚一乍的你不如直接當場搭臺唱戲得了。欸呀我真的是快要改變念頭了,要你就這麼去當榮王的細作,我早晚得被你帶著一塊玩完!”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光天化日成何體統。”林懷章一臉嫌棄地打落他的胳膊,還拍拍右肩不存在的塵灰。張祺裕卻並不著惱,反倒愈發來勁。細雨迷濛,街道上少有行人,他忽地挽住林懷章,學著小娘子的樣子衝他直拋媚眼,嘴上說著什麼“大爺發跡了就嫌棄人家了麼”之類的胡話。林懷章連連作嘔要吐,可一時又掙不開這力大無窮的。兩人正自糾纏,忽聽幾步遠外響起個熟悉的聲音:

,!

“少爺!”

一身不怕雨淋的粗布衣,一雙皮製快靴,木棠打著駱姑姑的雨傘,就站在不遠處。

她今早剛得幸被放出了清淑院,回宮後沒多久,便見許久不見的林懷敏一反常態、冒著雨跑來找林懷思。入宮以來二人一共聚了三次,次次不歡而散,今日她倒是真把林懷思當成親姐姐,一進屋就抱住了不撒手。可不都是昨日那血光之災嚇的。昨晚上這嬌姑娘就食不下咽,夜裡更是做了一宿的噩夢,清晨坐在門口,非覺得雨地裡有東西飄過去,就算令熙宮有宜昭容這員大將鎮著,她也覺得不踏實,當下非要找自己林家的親人不可。趕巧,今兒正是每月一次、宮女出宮歸家的日子,林懷思本就想打發木棠去寶華寺上香,這便讓她順路回府一趟,將林懷敏的小布老虎取來。

“每次打雷你都要抱著它睡的,怎麼入宮卻忘了帶了?”

嬌姑娘扁起嘴,向旁丟個眼風:“都怪這丟三落四的,收拾行裝時粗枝大葉。妙吟,你寫的那張紙呢?給木棠讓她一併帶回來。”

那張紙卷很長,拿在手裡能打著地面,怕不是要讓木棠一介弱女子搬了整個林府進宮。好在木棠如今學得機靈,當面一口應下,背地裡卻打定主意藉口縣君不許她碰主子的東西空著手回去。這由頭夠精妙,值得嘉獎,何況她還在如此陰雨天氣準確無誤地尋找了林懷章。木棠一面暢想著回程該買些什麼零嘴犒勞自己,一面跑近前去踮起腳尖為林懷章撐傘,還從袖中取了帕子要替他擦拭面上的雨水。一旁抱臂尷尬了許久的張祺裕看也不看,伸手就給她推回去。

“大老爺們淋點雨算什麼,別把你的好東西糟蹋了。”他說著繞至木棠身側接過雨傘,還又搗身邊翻白眼的一肘,“讓人小姑娘給你撐傘,大少爺架子挺足的,真不害臊。”

雨傘不大,罩不下三個腦袋,最後還是去街邊茶館裡尋個雅間坐了。木棠雖與張祺裕素未謀面,但她早知道自家少爺與張家哥兒交好,再看眼前人這副德性,自然輕易就猜出他的身份。如此,她也不刻意避諱,當著他的面將宮中這幾日的事情據實說了。林懷章半晌沒有答話,張祺裕倒是聽得興致勃勃:

“你說同樣是正三品的將軍,人老蘇家的姑娘比那王世元不知道強到哪去了。要她是榜眼……不、她要真能去科考,那一準是連中三元吶。真可惜了。”

張祺裕敲著桌子嘆氣,林懷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