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逐波踏浪雷沉沉(第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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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索扼住的那個豔陽天。她將二哥抱緊,二哥卻正要將她放下:七歪八拐,他們竟然已經是到了。
她答應過要來探望他舅舅,不能到了地卻落荒而逃。
她掐緊了衣袖,轉過臉來。
這處監牢收整得乾淨,一旁甚至擺了多個消暑所用的小水碗。欄檻之後,那人盤腿坐著閉目養神,連獄史開門的聲響都置若罔聞。他並不胖,甚至有些消瘦;衣服穿得整潔,但露出來的脖頸側能看見幾道已經結了痂的疤痕;五官清俊,身量勻稱挺拔;面容平靜,像是在參禪入定。木棠本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腦滿腸肥、滿面橫肉的首奸巨惡,就像戲臺上演的那樣、像街頭巷尾流傳的那樣。必定要眼放精光、嘴帶獰笑,牙齒擠得格格響,一眼便能讓人看出絕非善類,二眼就要嚇人屁滾尿流。木棠懷著這樣莫大的恐懼走到這最內側、看管最為嚴密的監牢來,一眼大失所望,二眼繼而大喜過望。胸膛劇烈地起伏兩下,她站正了身子、才要開口。
他緩緩睜開了眼。
“你就是,現在伺候小之的丫頭。”
這不是個問句。
“荊風,你給我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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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道命令。
因高居上位,終年對下屬僕役呼來喝去,他聲音響如銅鑼;因沉迷聲色,終年同小姐醉生夢死,他眼神毒如蟲豸。雖只一瞬間,木棠只覺渾身衣衫都被他扒了個乾淨,待宰羔羊似的、更無處可逃;四面磚牆鐵欄合圍,要困她雙足、斷她後路。就像飛鳥凌空的那日一樣,像雲移風盡的那日一樣,像監義院營救引頸就戮的那日一樣。木棠就定在那裡,忽然什麼話都不會說、連聲都不會發了。楊珣乾脆自己起身、漫不經心撲上前來。
他要扼死她。她卻握上腰際戚晉贈與的匕首。
荊風已站在她面前。
他什麼都沒有幹,楊珣自己仰面撲倒、激起一室稻草塵土。養尊處優的國舅爺吃痛、目眥盡裂,各類不堪入耳的話張口就來。荊風捂了她雙耳,轉身便要送她出門。楊珣鼻子噴氣,厲聲高喝:
“不讓老子來……荊風,你殺了她!我命你殺了她!她會害死元嬰……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我是死定了的人,我還得替元嬰、替先帝他老人家除了這禍害,你給我回來……給我、讓開!”
是木棠突然甩脫了荊風回過身去,就直直堵在他面前:
“你、殿下……”在這時節,她居然打起磕絆!連楊珣都略作一愣,接著卻咧嘴笑了。豺狼虎豹般的惡相收了,只一瞬間,他竟由做回那個英俊儒雅的普通中年人,即便周身狼狽、即便已身陷囹圄,但他再沒有什麼可顧及——一個連話都說不周全的奴婢,一個戰戰兢兢連看他都不敢的小孩,便就是元嬰對她動了真心,又有什麼要緊?
可是、也實在可惜。真不懂那孩子什麼就看上了這等貨色,便是說吃膩了要換換口味,也不至於這等不管不顧、給楊家丟人!他用無比露骨的眼神再在她全身遊走一番,而後失望至極地啐一口,砸吧著嘴直搖頭。那賤婢已氣得全身發抖、荊風又是推著她要走。楊珣便終於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徑直甩在她背上。
“收好!等小之結婚那日給她看。元嬰選你去伺候小之,你就給我好好伺候著。誰敢欺負她,一律弄死了餵狗!荊風你也給我盯緊了元嬰,不許他放長公主胡來!婆家必須是京城裡、三品往上數!不入贅也行,兒子必須姓楊!這個沒得商量。還有……”
他一步步走到木棠面前,直勾勾盯緊了她雙眼:
“我什麼時候死是我的事,不許告訴她。”
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有點兒像是個愛著女兒的父親。但之所以像,卻正因為他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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